赭蓝冲他摆了摆手,见他仍木然戳在原地,只得上前推了推他。
邱宁总算缓过了神,宛如刚从梦中惊醒。
“这没你的事了,下去吧。”赭蓝道。
喊他进来,不过是叫他帮着递递毛巾,近身伺候的事,还是得宫女来。眼下太后已经泡澡,他可以退下了。
邱宁愣愣点了下头,脚底下像踩了云,整个人飘飘忽忽的出了门。
他走后,江白竹缓缓睁开眼,看了眼邱宁方才站着的位置。
方才这块不是挺亮堂的吗,怎么突然暗下来了。江白竹疑惑。
第二日,江白竹照例去耳房坐,却没能看见邱宁。首领太监说邱宁发烧了,烧了一宿,正在炕上躺着。
“好端端的,怎么烧了起来。赭蓝,一会你去瞧瞧。”
“是,太后。”
邱宁整整三天都没能下炕。他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好不容易退了烧,一想到他见的那场景,身子又开始热起来,反反复复。
到了第四日,他已烧得沙哑嗓子,脸上仍红彤彤的,勉强支撑着下了炕去做活。人人都道他烧得狠了,故而没人注意到,他再见太后时,脸要比先前更红上三分。
*
这日,刘太妃进宫来了。她的儿子英亲王陪伴着她进宫,却先并不往后宫来,直接去拜会他的皇兄去了。
刘太妃是先帝的妃子,生下了先帝第三子,周宥炅。周宥炅今年十七,与皇上感情甚好,被皇帝亲封为英亲王,并许刘太妃出宫随他居住。
江白竹怎么觉着,刘太妃才是活得最惬意的那个人呢。她远离了后宫,跟着儿子生活,不用再卷入后宫女人们的是是非非里,自在清闲又顺心。这样的生活,恐怕比当太后都要好。
刘太妃每隔几个月就会进宫走动走动。这次她来,德容太后叫了顺慎皇后来陪,江白竹则叫上了月妃与梅妃,好让她们见一见这位刘太妃。
刘太妃长相温慈,她目光扫过一后二妃,笑着对德容太后说:“瞧瞧她们,花似的容貌,叫我想起了当年,才进宫时候的你我了。”
德容太后笑着将萧黛揽进怀里道:“可不是嘛。我们黛儿这身条,就好似新抽了条的柳枝儿,我看着都羡慕得紧。哀家就等着她快快生下个胖孙儿给我抱呢。”
德容太后将她的侄女成功扶上后位以后,一直趾高气昂,十分得意。眼下更是倨傲地微抬了下巴,拿眼角瞥着江白竹。
萧黛听了这话,原本因喜悦而微红的脸颊,一下子白了些许。
她目光冷冰冰地射在月妃的脸上,心里暗恨。
皇上喜欢金淑月,恨不得夜夜都要往金淑月的宫里去。除了初一和十五,她连见皇上一面都难。这样的情状,她哪来的机会生儿子。她心里苦。
金淑月坐在江白竹的左手边,她见萧黛正拿眼刀子扎她,便瑟缩了下脖子,身子又往江白竹旁边蹭了蹭。
江白竹略感烦躁。
两个三十六七岁的女人,正在兴致勃勃地交流着多年来的育儿经验,以及对抱孙子的渴望,这样的话题,她实在是插不上嘴。
刘太妃既然没在后宫争斗中被害了命,且现在又能够活得如此风光得意,足以说明她是个有些手段与眼力见的人。
她看出了德嘉太后的不自在,便转圜了话题,赞了她两句:“德嘉太后的福气也大着呢。皇上最是个孝顺的人,比我儿不知强过多少倍去。待到黛儿生下皇长孙,后宫为皇上开枝散叶,德嘉太后年纪轻轻,便能享尽皇家子孙侍奉的福气,实在是惹人羡慕啊。”
这番话既没有得罪德容太后,又吹嘘了一番德嘉太后,说得很是圆滑。
江白竹看了眼德容姑侄,勾起唇角道:“刘太妃,依我看,我的福气还不止如此呢。”
“哦?那您接着来给咱们说说?”刘太妃接话道。
江白竹抿了下嘴唇,笑道:“今时今日我十六岁,不过是皇太后,等到了来日,我还有的是寿命,亲眼瞧着皇帝的儿孙继承大统,到那时候,哀家便是独一份的太皇太后了。您说是这话不是?”
德容太后面色铁青。
有的是寿命。独一份的太皇太后。
这分明是在说,她萧瑕年纪大,熬不过年轻的邬瑾儿。自己要死在她的前头。
德容太后气得攥紧了帕子。
“这……”刘太妃懵了。德嘉太后成心说这些不好的,来揶揄德容太后,她的本意可是两头不得罪,这话,她实在没法回答。
就在这时候,殿外传来年轻男子爽朗的笑声。
“两位太后,母妃,炅儿来迟了。”
英亲王已经见过了他的皇兄,此刻前来拜会两宫太后。
周宥炅身上有股年轻男子的朝气,他一进门,顿时冲散了满屋子的阴郁。
“见过德嘉太后,见过德容太后。”他麻利跪倒。
“好好好,起来吧。”德容太后将方才的不愉快藏了起来,换上一副笑盈盈的面孔,亲自起身去扶。
周宥显是位居超品的亲王,他的眼中,应该仅装着大人物和大事才对。然而,他的目光,却极为精准地落在了江白竹身后的邱宁身上,他那原本上翘的嘴角竟微微回落了弧度,眼中写着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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