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六僵住回头,刚给将军披上的衣服已经滑到了她腿上,将军一只胳膊撑住后脑,正在笑吟吟望着自己。
他嘴上说着不要,但身体却很诚实。在将军翻了个身,招呼完第三遍的时候,他红着脸,躺好在将军身边。
“这才对嘛。”江白竹把他的衣服重新盖好在他上身,双手攀上他脖子,钻到他怀里去,像条水蛇似的缠在他的身上。
“这样会更暖和。”江白竹把额头抵在他颈窝闷闷道。
他的衣服将两人盖在一起。夜十六的体温急剧飙升,喉结上下滚动,呼吸愈发灼热。
耳边响着的,是小船划过海面的细细水声,还有将军轻巧的鼻息。将军的头抵在自己肩膀处,她的呼吸尽数洒在自己胸膛,一下一下,心肝都被搔痒得酥麻。
倘若,这样的时光,能再长一些就好了。他与将军独处的时光。
他手掌搭上江白竹的脊背,把人往怀里又收了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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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将军,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船掉头,折回辽东。”南宫殷的侍卫走入供她居住的船舱内,抱拳回令。
“嗯,做得好,眼下无旁的事了。你先下去吧。”屏风后,只闻南宫将军操着与往日别无二致的优雅腔调,对他传令。
侍卫领命去了。在经历了方才那场海啸后,除了甲板上不幸被卷走的士兵以外,再无其他人伤亡。南宫将军平平安安,船上一切照旧。
侍卫走后,夜一走到那扇屏风后,抱着手臂,懒洋洋伸出个大拇指。
焦灵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拍着因紧张而红润的脸颊笑了笑。
还好,还好她会口技,能模仿得了南宫将军的说话声,不然,将军落水下落不明,此事一旦被传扬开,还不知要出什么乱子呢。
“夜一大哥,咱们为何不往百济去了?”焦灵小声捂住嘴道。
夜一以食指的指节扣了下她脑壳,沙嗓声调轻缓:“不回去,你要下船受国王接见吗?”
“原来是这样呀。”焦灵也戳了下自己的头,笑称自己真是笨笨的。
夜一眨眨眼,又道:“明日船只靠岸,歇息补给时,暗影们便会下船,暗中寻访将军的踪迹。”
这种事只能暗中进行,见不得光。见不得光的事,只能由他们来做了。
“你们都要走吗?你也要走吗?”焦灵睁圆了杏眼仰着脑袋问道。
“我留下来保护你。”
夜一留下一个淡然却令人安心的眼神,便转身,眨眼间不知又往哪去了。
呼。有人保护自己就好,这样,她还不至于太害怕。焦灵坐在将军往日处理军务的桌前,突然颠起小腿,觉得自己棒棒的。
在这种危急时刻,她帮了南宫将军的大忙,将军回来后定会夸奖自己。刚才那侍卫把自己当成了将军,冲自己磕头呢,哇,这感觉可真不错,就像自己终于达成了心愿,当上了将军一般威风。
夜一见她又开始欢脱地抱着膝盖在椅子上打转,嘱咐其他兄弟看着点焦灵,就往关押着夜七的那间船舱走。
夜七现在似乎只剩一口气了,他左手断掉了四枚手指,流血过多,现在整个人歪歪斜斜倒在墙角,四五个暗影严密监视着他。不过,他们也分辨不出,他是装的,还是真要不行了。
夜一走进来,照着夜七的肚子就来了一拳,在他耳边恨恨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夜七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更白了些。
南宫将军竟然被她的贴身暗影刺杀,这种事,若被训练他们的那位长官知晓,他们这一批人都要被捉回去活剐的。
夜一倒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真实的情报来。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他必然早有了死以及酷刑加身的觉悟。他只是恨。暗影兄弟们好不容易活着走到今天,险些被他的所作所为断送了前路。
“杀了他吧。”夜一道。
他们受到的训练都是相同的。誓死捍卫主人的秘密。纵使他们使出再多酷刑折磨他,他绝不会说半个字。既然如此,他活着与死了有什么分别。
倒不如让他死了干净。明日大家下船找将军去,自然也不可能让他继续留在船上。
利刃划破夜七的咽喉。几名暗影站在一旁,看着他的血液缓缓淌出,染红了粗糙的木地板。良久之后,夜一伸手探他的心口,确认已经停止了跳动。
乌云遮月。趁船上所有人不备,暗影们将夜七的尸体丢入了茫茫大海中,扑通的声响迅速被海风吹散,并无一人觉察到异常。
夜七在无人知晓的阴暗角落里,一步步浴血厮杀到今天,不知渡过多少苦厄。现在,他死了,仍然不为人所知,在这世上,没有人真正了解过他,他的真实姓名从一开始就被抹去。他的生,他的死,就像一缕烟,那样轻,那样轻。
他今日之下场,又未尝不是所有暗影的下场。
夜一焦躁地抓抓头,压下各种情绪,示意弟兄们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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