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宸眸中的火焰慢慢黯淡。他知趣地从床榻上退下去。
见到他身影默然移开,江白竹稍平复了心情。被他强吻,却没有想象中的暴怒,反倒因他那句话,悄然蔓延开一股愧疚情绪。
不提两个家族的大是大非,只论两人感情,是她亏欠了他。两人之间虽发生了许多事,但她从没爱过他,除了利用便是设计陷害,一心一意要他死,可他却陷进了这段感情之中,真的爱上了她。
一码归一码。确认了他的心意,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高傲地睥睨着他。只因关乎利益的事,若卷进了真感情,情况便徒然复杂了。
“晏宸,对不起。”
她颓然。除了这句话,她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她对不起他三年的牵肠挂肚与痴心错付。
晏宸第一次听到她直呼他的姓名,比起让他发毛的“宸哥哥”不知要顺耳多少。为何要说对不起,想来方才终归是他唐突了她,若要认错,总得是他来认。
“陛下没错,一切都是我的错。”他的嗓音已恢复温和,只是眼底那两抹情.欲的淡红还未消去。
“你回去吧。”江白竹捏着鬓角摆摆手,没勇气再去直视他。
打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再传晏宸到她身边来,晏宸便日日呆在牢里,吃了吃饭睡觉便是看书写字。
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里,江白竹遇到了难题。
臣服于她的百姓虽占了大多数,但总归有人不信邪,捏准了她是个女人,根本担不起江山社稷这么大的重任,也有将那龙脉之说当做屁话的,全然不吃她那一套。这些人起兵造她的反,惹得她怒火中烧。朝中也有不服她的人,暗中搞些小动作。
对于这些人,她对付的办法只有一个:统统杀掉。抓来了便杀,毫不留情,事态严重时还会迁怒其全族,造反之人要落得个灭门的下场。
这样的造反大案生出数桩,反贼被杀了,无辜者受累冤死的也不少。一时间风声鹤唳,人心惶惶,都担忧被举报成了造反一伙的同党,被官兵不分青红皂白捉去砍了头。
她本以为这样足以解决问题,然渐渐地,她竟被有心人传得越来越糟,说她是个残暴不仁的女皇,就连最早追随她的这一批重臣,即左风黄士焱他们,都有人在背地里说她疑心太过,轻易打杀人命,叫臣子们寒了心。
太过火了吗。这话传到江白竹的耳朵里,令她诧异不已。她从没想到过,镇压不服她的人还会动摇了人心。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根本没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要将错处都归咎于她身。
都怪那群反贼,自不量力挑衅她的皇位。这种事,在历朝历代都是诛九族的大罪,怎的她执行起来,便说她残暴不仁了呢。这未免太欺负女人了吧。
正当她又愤怒又憋屈的当口,奴才来禀,说鸿熙爷求见。
江白竹眉毛一挑。打那日的别扭之后,两人已有许久未见了。他竟主动提议要见自己,许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这倒勾起她几丝兴致。
“传他进来。”
也不知是不是长久呆在阴暗牢房的缘故,晏宸竟比上次瞧着要白了些,也瘦了些,表情还是淡淡的,喜怒难辨。
“见过陛下。”晏宸乖觉向她行礼。
“你来找朕,有何事?”她问。
“回陛下,我在牢里睡得十分不安稳,想请求陛下为我换个清静的牢房。”
晏宸的回答令她十分意外。他竟为了这种破事来找自己。
江白竹不愉快地皱了皱眉,“为何睡不安稳?”
晏宸道:“回陛下,近来牢房之中人满为患,且日日夜夜响着鞭打烙皮惨叫之声,这些声音听久了,人都恍惚了起来,吃不下也睡不着。”
江白竹见他眼底确有两大片乌青,想来果真是最近反贼捉得多了,扰了他天字第一号牢房的清静。
想在牢房寻清静,晏宸想得倒是挺美。她默默翻了个白眼。但抵不过想要他活久一点,她最后还是答应了。她直接在荒得快要长草的后宫中,挑出一个偏僻的小院落供他居住,并拨给他几名宫人服侍他。
于是,晏宸成为了龙佑女皇登基后,第一位入住后宫的,男人。
他住到后宫以后,江白竹便没再明令限制他的自由,他倒是也乖觉,刚来的那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有生出半点是非。江白竹有些耐不住,想瞧瞧他平日里都在做什么,便大摇大摆往那小院走。
刚走到门外,她便闻到一股烤肉的焦香,引得她口水瞬间滴落。这味道是从晏宸的小院深处飘来的,她立即加快了脚步,火急火燎往里走。
正瞧见晏宸将数串肉串架在碳炉上熏烤,油汁儿沥沥啦啦往下渗,滋滋冒着几缕白烟。
江白竹腿脚都不听使唤了,她默默走到碳炉边蹲下,两眼发光,死盯着那几串肉。仅从气味便可判断得出,这些烤串的味道一定不差。她蹲着等他快点烤好,给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