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竹听他叫她高人,吃惊地微微挑眉。看向他搭在琴头的毛茸茸的爪子,一言不发,面色一如既往地冰冷。
就这小爪子,分瓣都勉强,还弹琴?
她将古琴撂在地上,去屋里寻了把剪子,将小狐狸撸到怀中来,开始给他剪指甲。
方才多看了两眼他的爪子,小勾子很尖很锋利,万一刮坏了东西可怎么办,亦或某天不小心伤了自己,搞出个感染病来就不好了。
苏楼由着她摆弄,仰着肚皮躺在她大腿上,大尾巴沿着两腿中间向里翻,遮住那羞羞的位置。在这清冷月色中,白狐看上去更白了几分。
江白竹按几下软乎乎的肉垫,小勾子便往外一弹一弹的,她微眯着眼认真修剪了会儿,从前爪到后爪,都被剪了个平整。
随后,她将他抱在怀中,指着身边的琴,用冷硬的语气为他讲解她仅知的入门知识,最后来一句“其余的你慢慢悟吧”,便将他撒开。
苏楼听得很认真,将所有要点一一记住了。
这位高人的琴音绝对是苏楼生平仅闻,怕是再无第二人能弹出了。他从中听出了仙人般的潇洒风流,肆意酣畅,别具一格。只有真正的世外高人,才会弹出这样妙绝的琴音来。
作为一只悟性超高且学习态度十分良好的狐妖,他决定紧紧追随这位高人的脚步,把她身上的本领都学过来。
然而,江白竹其实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凡人,并且要比别人更懒些,神经更大条些,更孤僻些。仙术,妖术,法术,这些玩意与她一点关系没有。高人?对不起,她其实是个弱鸡。
几十年体验一个轮回的生老病死,在人间散漫虚度一生,应当就是她此生的模样了。
眼瞧着东方渐白,她替他换过了药,一人一妖又吃过饭,她发困,再次栽进被子里,呼呼睡去。
时间过得很快,数日后,苏楼的腿好了很多,正常行走已无大碍。趁他眯眼的功夫,江白竹便将他往门外一丢,冷冷道了声“你该走了”,随后砰地关上门。
把苏楼丢出去后,她的心情瞬间愉快多了,连嘴角都开始止不住地上扬,与面对着苏楼时那冰山脸,简直判若两人。没办法,她实在不想与苏楼有牵扯,这家伙太凶残,招惹的妖魔鬼怪也不少。
万一他看自己不顺眼,兽性发作起来,把她给咬死了,身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她便只能坐等被咬死,暴尸荒野了。
她一直在提防着他,连话都不想与他多说,生怕惹上了他,给自己招事儿,打破她平静的日子。
待到半日功夫后,喜气洋洋的她推门正欲外出,却冷不丁看到了盘坐在屋门边的白花花一团,在阳光下极为扎眼。她瞬间拉下了脸,问:“你怎么还没走?”
苏楼绝不会走的。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跟随她学本领了。他初来人界,便遇上了这样一位好心的高人,想来他的机缘就系在她身上。
他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眼睛亮闪闪的,摇起尾巴极力卖萌道:“求高人收我为徒……”
江白竹光速关门。
冬日的冷风胡乱拍打着苏楼的胡须,他丧气地重新缩成一团。
江白竹捂着普通乱跳的心口,在门的另一侧,险些就要晕倒。收他为徒?怎么可能。退一万步来说,她愿意收他,可她没有一点真本事,该教他什么,难道要教他怎样做人?
一只狐妖,跟着她学做人,这也太不像话了。待他知道了真相,知道她在诓他后,定要一爪子将她挠死。
她越发觉得,救他是个错误,何止是救,连眼神都不应该给他。
奈何一连几日,但凡她出门,必会见到他睁着一双无辜的水汪汪的眼睛,无比期待地看着她,偶尔还会怯生生地向她问几句好。
她甚至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只等他饿了,禁不住跑远去觅食,再背上行李火速逃离,主动离他远远的就是了。他见她走了,想来不会再缠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