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林开”一片坦然,眼眸如山间溪水般清澈见底,明亮澄莹。
高元燿却是双眸如墨染,幽邃冷冽,似深水寒潭,表面波澜不惊安静沉默,却隐藏着暗流和危险。
高元燿冷静的抬手做了个手势,他身后一名穿着盔甲、相貌斯文的侍卫自怀中拿出卷轴展开,找到安定州部分,大声读道:“林开,年一十六岁,肤白,修长,美仪容,系安定州知州林枫之长公子……”
“林开”扬眉,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高元燿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
夕阳西下,清风吹来,高元燿宽大的明紫色衣袖在晚风中被吹得蓬了起来,似鹰隼的双翼一般。而他对面的“林开”面露讶异,樱唇微张,如玉容颜中现出几许懵懂,小兽一般迷茫。
邓合看着这样的高元燿和“林开”,忽然生出不妙之感。他俩怎么……一个像老鹰,一个像小白兔啊,小白兔迷迷糊糊的,老鹰目露贪婪和喜爱,仿佛想要伸出指爪将小白兔捉回家!这可不行啊,这可是一千个一万个不行啊,殿下,林开他虽然风华绝代,可他是男人啊,你……你不能看上一个男人!你二十多岁了,一直不肯纳妃,京中已有流言说你有龙阳断袖的癖好了,你如果真看上一个男人,后果不堪设想!
保护小白兔!保护小白兔!邓合燃起雄心壮志。
保护小白兔就是保护老鹰的名声!
他深深呼了一口气,打算慷慨激昂的劝说高元燿放人,“殿下,这人和资料中记载的是相符的,年一十六岁,肤白,修长,美仪容,是林知州的长公子,身份确定无疑,应该放了他!属下愿以性命担保,林大公子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高元燿已沉静的伸出手臂,“林大公子,请!”
痛痛快快的放人了。
邓合已经到了嘴边的豪言壮语,只好无奈的咽了回去。
酝酿了半天情绪,斟酌了半天措词,最后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邓合颇为难受。
心里难受,嘴也难受。
“林开”伸出两只纤长手指放入口中,发出一声清亮的呼啸。
“做什么?”邓合出于侍卫的本能,脸色大变,手按到了腰刀的刀柄上,厉声喝道。
“林开”坦坦荡荡,“哪里。我要吃东西,我的马儿也要吃东西的。我在这里吃面,便把马儿放开了,让它在附近吃草。这声呼啸,是召我的马儿回来,驼我回家。”
一匹白色伊犁马奔跑过来,毛色光泽漂亮,体形优美,运步轻快,看上去赏心悦目之极。看似弱不禁风的“林开”伸出纤纤玉手抓住马缰绳,轻轻巧巧的便飞身上了马,手握缰绳,笑的浅淡,“告辞,有缘再会!”
一声呼喝,白色骏马,青衣少年郎,绝尘而去。
“翩翩少年郎,浊世佳公子。”邓合目送他远去,心中生出羡慕之意。
高元燿凝视远方,如深潭般的双眸起了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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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日色将暮。
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骑着匹大青驴,带着个童儿,慢悠悠的自良原县城方向过来了。
“匡先生,您回来了。”一名有眼色的军士见到他,忙殷勤迎上去,扶他下了驴。
匡先生笑着交待,“我这驴子,烦你好生喂一喂。”那军士是低等兵士,平时并没有机会和匡先生套近乎,闻言大喜,连连点头,“一定,一定!”颠儿颠儿的拉着驴子,喂它吃草去了。
匡先生进到茶舍之中,向高元燿行过礼,坐下说话。
“先生进城访友,可愉快么?”高元燿问道。
匡先生笑道:“我去得匆忙,并没提前递贴子,老友不在家,只见到他的长子。此儿风姿过人,真是位浊世佳公子。有儿如此,真替老友欣慰欢喜。”
高元燿的一名侍卫不禁在旁插嘴,“这可巧了,浊世佳公子,我们方才也见过一位。”推了推邓合,“老邓,你为难了人家半天,人家可就是淡淡的一句,‘付过钱了,不吃可惜’。”邓合感慨,“是啊,林家大郎的风采,为我生平所仅见。”把方才的事从头至尾说了说。
匡先生脸上现出迷惘之色。
“林家大郎?”他有些糊涂了,“那位公子说,他是林家大郎?”
“有什么不对么?”邓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