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嘉愣愣地和慕容檐对视, 直到这种时候慕容檐的神情都非常坦然眼底清晰地倒映着虞清嘉的身影。
许多曾经被她忽略的细节慢慢涌上心头对啊慕容檐刚来广陵郡时穿的是胡服胡服本就是外族男子服饰, 随着北朝相继建立胡人政权, 这种充满了异族色彩的服饰才流行开。女子穿胡服少之又少, 虞文竣说这是他新带回来的姬妾, 虞清嘉先入为主, 觉得这个狐狸精长得真凌厉, 可是, 如果从一开始这就是个男子呢?
再比如景桓这个英气过分了的名字慕容檐从不喜欢别人近身的怪毛病练习骑射时他精准又有力的动作……虞清嘉慢慢回想, 曾经觉得奇怪的东西一点点串联起来, 怪不得, 山洞避雨的时候他怎么都不肯换药, 还有在客栈……
虞清嘉猛地反应过来脸轰得红了:“你!”
慕容檐今日铤而走险然而孤身深入狼窟远不如现在面对着虞清嘉更冒险。外面还有慕容栩调来的官兵的吆喝声只要慕容檐想他可以有许多办法避开虞清嘉的眼睛。但是他没有。
他出于一种自杀般的孤勇, 突然不想再掩饰下去。如果虞清嘉惊吓之下引来追兵更甚者虞清嘉去外面告密慕容檐都觉得理所应当。曾经有人皱着眉和他说虽然慕容檐看着冷血无情残忍独断但是他内心里其实有自毁倾向。慕容檐当初不信嗤之以鼻可是现在他觉得或许是真的他真的有自我毁灭的倾向。
上次在广陵时关于老师的谈话是一次现在大敌临头主动暴露身份是一次他已经两次将毁灭自己的利刃交到虞清嘉手中了。慕容檐心里怀着微微的期待等着虞清嘉的动作从他允许虞清嘉碰到他的衣领开始他就一直盯着虞清嘉的眼睛。她先是震惊随后不可置信然后渐渐变得恍然慕容檐就知道她已经明白了。
虞清嘉终于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蠢事如果慕容檐是男子那在客栈的时候第一晚他们俩同住一房虞清嘉还和他谈心!虞清嘉气血上涌脸一下子烧的通红:“你是男子那你还还……”
剩下的话虞清嘉说不出来慕容檐等了半天见她仅是提出这种事深深替她浪费时机而感到可惜。但即使如此慕容檐触及到虞清嘉羞愤的眼神自己耳朵也红了。
他偏过头握拳低咳了一声:“我之前就和你说过而且我并没有看。”
虞清嘉又羞又怒:“这是看不看的问题吗?这分明……”
虞清嘉说不下去慕容檐也听不下去了。再让她说下去他连勉强镇定都装不成了。这时候外面的声音已经慢慢近了虞清嘉恨得咬牙切齿她朝外看了一眼恶狠狠地对慕容檐说:“你随我来。”
慕容栩披着一件白色披风摇摇晃晃的火光映照在他脸上越显阴沉。
慕容栩之前不久还在美人乡里沉浮可是等听到下人传来的消息后眨眼间的工夫慕容栩脸上的风流轻佻之意褪去露出慕容氏征战沙场的杀气来。廖政告发废太子后一路青云直上他爬的太快这一路得罪的人不少可是若说谁最恨他唯有那一人无疑。
皇帝知道慕容栩知道甚至廖政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等听到属下禀报廖尚书暴毙慕容栩都没有去房间查看廖政的死状就立刻从刺史府衙调兵全城搜寻刺客。慕容栩在半昏半醒中闪过一道奇异的亮光瞬间酒意全醒。是他!
对方杀人时悄无声息可是撤退时终究惊动了慕容栩身边的守卫交手过后虽然慕容栩的得力亲卫死了可是对方身上也带了伤。亲卫的死完全没有在慕容栩眼睛里掀起什么波浪他立即亲自带着人循着血迹追捕。
他倒要看看敢在他颍川王眼皮子底下杀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果慕容栩的直觉没错果真是那位天纵奇才连祖父也连连称赞甚至临终都不能放下的堂弟慕容栩冰冷地勾唇一笑如果真是如此那可不能怪他这个堂兄无情用慕容檐的命来给自己搏前程了。
击毙慕容檐这得是多大的功劳啊。就凭这份体面慕容栩就敢和长兄争一争皇位。
“颍川王周围都找了并无可疑之人。”
慕容栩皱眉他一路追着血迹走最后一滩血迹就在这附近消失。慕容栩本来笃定慕容檐就藏在附近这样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堂弟竟然被对方摆了一道不成?
慕容栩眼睛缓缓扫过夜色笼罩下的虞家屋宅眼神狠厉如鹰隼:“那就放大了搜大不了把这一片全部翻一遍我就不信他能躲到多远。”
身后的人抱拳喝了一声那声音在夜空中厚重的如同巨石惊雷一般带着难言的杀气。身边人小心地给慕容栩举着火把既怕站近了让烟熏到这位王爷又怕站远了这位主看不清路。慕容栩负手站着抬头望向辽远深邃、深不见底的夜穹他看了一会突然抬起脚步亲自朝一处庭院走去。
身边伺候的人顿了顿才反应过来颍川王这是要亲自搜寻。他们心底里叫了声苦赶紧猫着腰追上。
慕容栩亲自查了几户人家他什么也不说仅是站在庭院里。然而这已经足够了那些官兵看到颍川王亲临行事越发无忌将内室翻得稀巴烂。被吵醒的虞家众男子愤怒不已但是他们朝庭院中心的白色身影看了一眼到底还是不敢说什么只能侧过身子挡住无端被惊醒、衣冠不整的女眷。
然而即使在这种情况还是有许多小姐和未许配人的丫鬟偷偷瞄颍川王。早就听闻当今皇族虽然荒唐可是相貌却是一顶一的好颍川王名声不显但今夜他仅是简简单单站在院子中央身上也只披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白色披风竟然愣是让他穿出了风姿凛凛、锋利如剑的感觉。
“王爷。”
“查完了?”
“所有人都在这里了里面并无其他人。”
“血迹呢?时间这么短他还来不及处理血衣。”
“并无。”
慕容栩冷冷地扫了一圈屋檐下敢怒不敢言的虞家郎君紧紧遮着脸的夫人侍妾以及含羞带怯的小姐们肃着脸道:“到下一家。”
里面的人许是听到了隔壁的声音早就吓得战战兢兢院门随便一推就被撞开了。慕容栩负手慢慢走入看到堂屋里迎出来的人很是惊讶地挑了挑眉:“呦竟然是熟人。”
虞清嘉头发披肩外面罩了件宽大的披风一看便知是被惊醒的。慕容栩含笑从虞清嘉脸上掠过发现美人精心装扮是一种味道不施粉黛更有一番滋味。虞清嘉头发极长白日束发还不觉得如今全部散下来才知她的头发已经盖住了腿根。她的头发又黑又密因为半夜匆匆起身发根还是蓬蓬的蓬松地将她整个人都罩住越发显得眉眼清艳不堪一折。许是因为被吵醒虞清嘉的语气也说不上好:“夜色已深颍川王深夜带兵闯入虞府这是何意?”
“惊扰了美人实在是本王的罪过等本王查完朝廷通缉犯这就来和美人赔罪。”慕容栩笑意风流轻佻可是行动却一点都不含糊“来人去里面搜一间屋子都不要放过。”
煞气汹汹的官差从两边涌入推开两边的门便进去肆意翻动东西动作张扬又粗鲁。若是长辈在此看了非得气死虞家是什么门第这些官差又算什么?搁在平常他们连虞家的大门也进不来现在竟然也敢在虞家内宅里随意闯。可是二房别说长辈现在这里连个虞氏男丁都没有其他院里的人即便知道仅留虞清嘉一个闺阁女子面对外男不妥但也没人会冒着风险前来给虞清嘉出头。那可是三皇子颍川王谁敢招惹他?
虞清嘉听到厢房传来的声音脸色算不得好。二房仅有的三个奴婢一个老两个弱她们见了此般阵仗早就吓得气也不敢出怎么能奢望她们过来护着虞清嘉。虞清嘉也不怯场虽然脸色不好但身体却一直站的笔直。等官差将两边的厢房搜寻完了虞清嘉拢了拢外衣话音里略带轻讽:“颍川王屋子也闯了东西也砸了可找到什么人没有?”
其实因为慕容栩进门时似笑非笑的那两句话官兵们翻东西时已经小心许多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日后的贵人。他们搜其他院子时哪会注意手上的轻重花瓶摆设随便拿随便扔所过之处狼藉一片和抄家也不差什么。但是虞清嘉并不知道其他房的惨状即便知道看到自己家里被陌生男子翻得东倒西歪恐怕也没哪个人高兴的起来。
颍川王看着自己手下的“杰作”脸面上也很过不去。他朝厢房里看了看见里面确实无可疑之物于是笑着上前对虞清嘉拱拱手道:“唐突佳人实乃罪过等明日本王必备了厚礼前来给虞娘子请罪。不过现在还请娘子配合一二。”慕容栩说着话音一转目光变得犀利:“后面是什么地方?”
那个头发灰白的老奴本来在装体弱见此她实在装不下去了:“放肆后面乃是娘子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