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已是过了春节,可天气仍是如年前一般寒冷,前两日还飘了雪,只幸好没落多久,在地上薄薄覆了一层。
今日太阳出来,雪便渐渐消融了,化作寒气散于空中。
江素梅搓搓手,深吸一口气,再徐徐呼出来的时候,已变成浓浓的白雾,她暗自感慨,这里的冬天真冷啊!
翠羽眼见如此,就要去点盆里的银丝炭。
“别浪费了,等晚上再用。”江素梅连忙阻止,现在是白天,还有阳光,再怎么冷也冷不过天黑,到那时候,就是用汤婆子捂着,脚也好一会儿暖不起来。
翠羽劝道:“那姑娘喝碗热羹再写罢,省得手冻着,还得生疮呢。”
江素梅便放下了笔。
宣纸上此时写满了小楷,字体端正,轻重适宜,既不显得圆润,也不太过凌厉,叫人看着很舒服,有一种浑然天成之感。
红杏过来把宣纸收起,扫了一眼,笑道:“姑娘的字写的真好,奴婢虽然不认得几个,但也瞧得出来,跟其他姑娘都不同,最是漂亮了!”
“只是每个人的写法不同。”江素梅的声音细细的,柔柔的,“漂不漂亮,见仁见智,可不能就说谁的最好呢。”
红杏狡黠一笑:“知道了姑娘,是奴婢说错,应该说,在奴婢看来,姑娘的字最好看,其他人的看法,奴婢自是不知。”
江素梅看她一眼,不再做声。
翠羽叫外头的果儿去厨房要一碗羹来。
果儿不一会儿就回来了,笑嘻嘻道:“倒是正好,烧了一锅的冬笋鱼肉羹,咱们去的早,还剩两碗的样子,不然就只得喝菜羹了。”
果儿今年才十岁,比江素梅小三岁,是去年调入的,听说才跟了她老子娘从庄上过来,也没学到多少规矩。
红杏翻了下眼睛,当即就教训起来:“什么早的晚的,咱们姑娘就是去的晚,这鱼肉羹也得给咱们留下啊,看看你,总是不会说话。”
“算了。”江素梅摆摆手,“不过是下午填个肚子的,随便吃些就行了。”
“哎,姑娘,你怎么老是说随便,要奴婢没猜错,那鱼肉羹定是专门煮了给大姑娘吃的,也只有她最爱吃,那些庄里的,尽是往府里送鱼。不过是跟安陆伯的二公子定了亲么,一个个都这样巴结!”红杏大为恼火,恨恨的说。
翠羽急了,差点去捂红杏的嘴:“你别张口就说这些话,可不是要连累咱们姑娘?大姑娘能嫁到伯府,本来就是一桩高兴的事,大太太怜惜她要嫁人,疼爱些也是正常的,咱们姑娘不也在给大姑娘亲手绣插屏么?”
红杏鼓起了嘴巴,但到底也没说了。
其实她心里有股气,原先她就是跟在江府大房大姑娘身边的,也不知怎的,突然就被大太太调到这里来了。
这二房的主子先后去世,就只剩下一个三姑娘,前几年病的歪歪的,只当她也要随家人而去,没想到去年身子骨倒是渐渐好转了。
府里众人提起她,都觉得可怜,可可怜归可怜,没有一个愿意去亲近的,老爷子,老太太也甚少同她说话,当然,主要三姑娘嘴也笨,那会儿没了父母之后,更是连话都不讲,整日里哭丧着脸,又有哪个会喜欢?刻薄一些的,还背地里说她克死了家人呢。
久而久之,在府里,三姑娘便成了众人都不乐意结交的人。
当然,也有例外,二姑娘,六姑娘算是特殊的两个,六姑娘更是常来,最近总爱跟三姑娘说话,还老是把房门关起来,不让人听见。
红杏想到这里,心情更不好了,小腰一扭,去了外头。
果儿也是憨的,刚才被红杏责怪,并不气,咧着嘴笑笑,拿抹布开始擦几张高几。
过的一会儿,外头一个婆子来敲门,说是张妈妈来了。
江素梅赶紧让翠羽把炭盆点上,又从首饰匣子里挑出最耀眼,最好看的两支金钗,步摇,往头上一插,还换了身鲜亮的衣服,这才让婆子把人请进来。
其实张妈妈并不是府里的妈妈,她是江素梅的小舅俞朝清的奶娘,过来探望江素梅的。
“妈妈请坐。”江素梅微微笑道,“外头冷,翠羽,快给妈妈倒上热茶。”
翠羽便去拎了红泥炉上烧的热水,给倒了一盏茶。
张妈妈也不着急去喝水,四处看了看,见处处收拾的整洁,屋里燃了好炭,江素梅也是穿的一身好料子做的衣服,首饰还贵重,当下便很是欣慰。
“大爷怕你受委屈,总是惦记着,叫我来看一看。”张妈妈笑道,“这下可放心了,姑娘瞧着脸色不错,比去年还胖了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