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中堂大手一挥:“我现在对魏十镜动手有什么好处?一家银楼算什么?我陆中堂挥挥手指,签签字儿,那整条街的银楼都可以是我的,我要的是他的典当行的血脉,我为了一家银楼,对你谎报游三娘复生的消息,因小失大,顾此失彼,这是我的作风吗?”
郭省槐低着头,像是没在听。
陆中堂躬着背,几乎是在循循善诱,苦苦解释:“好,就算是我着急红了眼,郭家酒楼也有的你的份吧,您郭大局长坐镇,我怎么敢让一个送菜的编造出那种,死而复生的谎言?啊?我不怕遭你查吗?”
“表哥,你可从来都不怕我的。”郭省槐慢慢抬起头,他的眉毛生得很整齐,像是被最锋利的刻刀雕琢过,“其实,我计较的根本不是魏十镜这一句话,我计较什么,你自己知道,我说过,你不要为难她,可你呢?”
陆中堂冷笑了一声:“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个女人呗。”他摊手,“我就不懂了,不过是一个没背景没本事的女商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刚来嘉兴就四处打点本地商户,逢年过节就送礼,你们警察署十二个大队长连同您这位局长那是从她那儿捞了不少好物件,怎么?郭大局长这么没眼界?就凭人家送的几瓶洋酒就巴巴地护着人家?”
“还是……,”陆中堂故意拖长了音调,他鼻尖耸了耸,厉声质问,“还是你俩搞过啊。”
“陆中堂!你别欺人太甚!”
“郭省槐!从小到大,都是你欺负我,从小我老娘就让我让着你,说你有出息,因为你是姓郭的!呸!我还就告诉你了,我就想魏十镜这块肥肉很久了,我原本是不想动手的,可你逼我了,你逼急我了,我刚出去了一趟,且就这一趟,我买了七间银楼,全都绕着魏十镜的那家,哪天我不开心了,我在自家银楼面前一拦,不做别的,就能把去陈记银楼的所有路围得严严实实。”
陆中堂似泄完了心中的怨气,他声音温和了几分:“其实,这几家银楼我是早有准备的,我原本不想这么早动手,可也就这件事儿,我突然明白了,魏十镜这人的本事不是在说说而已。”
陆中堂看着郭省槐:“就像你说的,这一桩‘□□’的冤假错案,你我都不是赢家,因为从头到尾,只有魏十镜一个人,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一切,我拿了赵、高、严三家的财,你郭局长得了平反冤案的好名声,可咱们不过是魏十镜排兵布阵里的一枚小兵罢了,咱们,是在被他牵着鼻子走哇,你明白了吗?”
“是时候动手了。”陆中堂悠悠叹气,“他这个人,就和勾践一样可怕,能屈能伸,他可以在你面前装得胆小贪财,也敢在我面前撂脸子,我不动手,难道等着他三千越甲吞了吴吗?”
片刻的沉默,郭省槐歪斜着头,他看着落在地面上的瓷盏碎片,这套茶具是恒祥苑的,贵得上天,说砸也就砸了。
砸了,也就再也拼不回来了,拼不回来了。
“有消息了吗?”郭省槐呐呐开口,“她的消息。”
陆中堂斜着眼瞟了郭省槐一眼:“没有,四处都找过了,就在小清河露了那么一面,尔后,人就没了,一点踪影都没有,可能,是那送菜的,看错了吧。”
郭省槐眼角忽而泛起几股血丝,声音愈发低沉:“知道了。”
他起身,锃亮的皮靴迈过那一地的碎片,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割在他的心切他的肉。
临门口,他回头,对着陆中堂:“这案子已经定了,我的身份,不方便去找她,劳表哥费心。”
郭省槐没说对什么事儿费心,不过陆中堂自然懂,陆中堂扭头,朝着郭省槐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
魏家。
敖瑾以为,陆家偷摸摸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魏十镜回来的第一件事儿便是着急处理这陆家的合围之势,解决困局,没料到,这懒人,自打中午回来就直接躲进屋子里睡了一下午,下午四点多,眼瞧着天色都要暗了,才推开门出来。
魏十镜随意穿着一件灰色的棉绒长褂,龇牙咧嘴大张旗鼓地伸了个懒腰,啊,舒坦。
一扭头,就发现敖瑾站在门框边等他。
敖瑾靠着墙,叉着手,斜着身子,正朝着他笑。
猛地一瞅,魏十镜还有些不习惯,他像来都是独居的,院子里浑然多了一个人,还真是让人莫名地心惊胆战。
“当门神呢?”魏十镜舔了舔睡到干涸的嘴唇,起了死皮,他抿着嘴,想要用牙齿去刮掉那一层碍嘴的玩意儿。
“陆小三是你的人吧。”敖瑾突然发声。
魏十镜一惊,一用力,活生生用牙齿扯下一长绺的死皮,他捂着嘴,那个痛啊,火.辣辣的。
敖瑾笑了:“看来是的了,陆小三,是你安插在陆家的钉子,对吧。”
魏十镜上气不接下气:“说什么浑话呢。”他朝着敖瑾翻了个白眼:“钉子?我这叫spy,懂吗?”
“我懂,洋文,就是咱们说的密探的意思。”敖瑾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