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玉玲和敖瑾会面这件事儿,是谭玉玲主动要求的,敖瑾挺意外的。
反倒是对于魏十镜以假钻石之名和黄百贯谈生意这件事儿,没让敖瑾意外。
她很清楚魏十镜的意图,虽然她和魏十镜都猜测,这枚粉钻多半没被蒋松鳞送进盛业银行的库房里,而是私藏在了蒋松鳞家,只要在外头,黄百贯都有极大的把握拿到,理论上,是不需要魏十镜的假钻石。
可魏十镜,不能明说,他只能装着不知道这件事儿,猜不到这背后的局,毕竟,老葛可是开车在蒋松鳞家附近转悠了许多圈,他原本是想要掩人耳目,可结果,却把自己都给掩了进去。
至于魏十镜要那假钻石“谈判”的另一个原因,是魏十镜亲口告诉敖瑾的。
“我在赌。”
“赌什么?”
“赌黄百贯没拿到蒋家的钻石,只要他没拿到真的,那我这枚假的,就还有利用价值,那你我在上海都还能苟活好一阵子。”
“为何会觉得他没拿到?”
“陆中堂的弱点在于他多疑,你觉得,黄百贯的弱点在哪儿?”
敖瑾拧着眉头:“目前来说,他貌似没有弱点,手段雷霆,心思缜密,简称胆大心细。”
“这就是他的弱点。”魏十镜慢吞吞的说,“他的弱点就在于,他也觉得自己没有弱点,这样的人,很自信,可自信过了头,就会自负,蒋松鳞是枚弃子不错,可你没觉得,上次蒋家宴席上,蒋松鳞消瘦得有些过头了吗?”
“是。”敖瑾努力去回想,当时蒋松鳞两颊凹陷,眼圈乌黑,他的头发抹了厚厚的发蜡,是为了掩盖头顶的药味,敖瑾闻得到,要在头上抹药的,可能是秃斑,也可能是皮癣,她分不清是哪个,不过魏十镜又说了:“所以我查了他。”
魏十镜昂昂头:“上海的西医也好,中医也罢,但凡入诊必须留名,蒋松鳞病入膏肓,绝症,活不了多久了,但是黄百贯,似乎不知道这件事儿。”
“一个活不了多久的棋子,就是黄百贯这局棋里最大的变数。”
敖瑾听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意思就是,人濒死之际,总会做出一些反常的事儿,你是觉得,蒋松鳞转移了那枚钻石?还是说,他把这枚钻石放回了盛业银行?”
“应该是没放回去的。”魏十镜倒吸了一口气,努力思考,“如果放回去了,这街上没必要出现这么多便衣跟着我们。”
“你看出来了?”敖瑾惊诧极了,“我还以为,你没看出来。”
魏十镜呵呵笑:“我又不是傻子。”
“假设蒋松鳞没把钻石放回盛业银行,也没放在家里的话,他能给谁?”敖瑾忽而好奇起来。
魏十镜连连摆手:“我可没说他没放在家里,我只是怀疑,他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而这个地方,黄百贯找不到,或者说,不会去怀疑,毕竟,通过他和阿四的对话可以看出来,他早就对黄百贯灭口的行径了如指掌,不可能不早做准备。”
“魏十镜”,敖瑾眯着眼睛,聚着光去看他,“你不会是担心,如果黄百贯找到了真钻石,你这假钻石卖不出去,赚不了钱吧。”
“你这么看我的?”
“不然呢?”
魏十镜无奈摇了摇头,他在思索,自己接下来到底是语重心长地和敖瑾说说心里话呢,还是撒泼式地赌个气,楼下,魏涟在喊敖瑾,说老葛已经把车开过来了,敖瑾,是要去赴谭玉玲的约的。
“是。”魏十镜郑重其事地点头,“我就是担心我赚不到钱,所以特关注这真钻石的下落,你赶紧出门吧,”他转身,挥手把敖瑾往卧室外头赶,关门的时候,却突然闷声说了句,“那个……你……早去早回啊。”
***
谭玉玲约见敖瑾的地点,在东边,开车得有半小时。
这是一间贵妇常聚的会馆,紧挨着香水街,满街的梧桐树落光了叶子,遒劲蜷曲的枝干洋洋洒洒挡着二层玻璃窗的光,敖瑾下了车,抬头,鼻子一耸,都能闻到谭玉玲身上散出来的玫瑰味香水。
包厢内。
谭玉玲把一杯刚泡好的玫瑰花茶推到敖瑾跟前,玻璃杯盏里的干玫瑰花正在慢慢氲开,茶水渐变玫红,敖瑾抬头,看着谭玉玲,这是她俩第一次面对面,中间没有帘子隔着,也没有黄百贯和魏十镜的叨扰。
见敖瑾没端这杯盏,谭玉玲忽而笑了一下:“怎么,小少主怕我下毒?”
直接喊了敖瑾在万灵洞的称谓,谭玉玲这是要开门见山的意思了?
谭玉玲眼神往下,看了一眼敖瑾的手腕:“小少主还真是体恤我,知道我和这山神铃挨近了会头痛,今个儿,特意没戴。”
“我戴了。”敖瑾把袖子往上捋了捋,她特意穿了件喇叭花袖口的长裙,可以把镯子扒拉到手肘,也不会让人看出来,她原本不打算这么早露出底牌的,可瞧着谭玉玲胆子比自己还大,她也不想怂了气势。
“我用黄符烧的灰涂了一层,可以暂时隐了这铃铛对你的压制。”
谭玉玲不慌不忙,嘴角慢慢往上扬:“多谢。”
“对了,还有一个东西。”敖瑾从自己的红色小皮包里掏出一个用黑布包裹的物件,搁在桌上,脆生生一响。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