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瑾回眸看着魏十镜，一本正经地：“你这个‘又’字,很有深意啊。”
敖瑾又问他：“有什么书看吗？我无聊得很。”
魏十镜指了指楼下：“书房里全是书,随你挑。”
书房不大，但布置得很雅致,北面的墙是满满一墙的书柜,每一行里都放着一个竹炭包，这样,书不招晒,也不潮湿，放的久。
南边是一扇落地窗，对放两张躺椅，还可以调节后背角度，大年三十的时候,魏十镜就是拿了这书房里的靠椅上天台,让敖瑾躺着看他放烟花的。
这才一天不到,他竟有了时过境迁的感觉,这靠椅开始那个靠椅,可是敖瑾已然不是昨天那个敖瑾了。
这书房里虽然书多，却没什么杂书，不是什么文集,就是什么赋论，偶尔一些小说杂谈，还都是英文的，敖瑾看了两眼,没选。
魏十镜跟在她屁.股后头问她：“你不是看得懂吗？”
他记得，敖瑾说过，她还有个专门的英文老师，什么White白，这年头，家里单独请人教洋文的，非富即贵，敖瑾出身不一般。
敖瑾耸肩：“看着费劲，还是汉字看得亲切。”
好不容易找了一本《拍案惊奇》，虽是破旧一些，但能过眼，敖瑾就坐在落地窗边的躺椅，椅背往后一拉，半躺着，魏十镜就坐在对面看账本，魏涟虽被魏十镜吩咐今天就不要干活了，但魏涟还是给他们端来了茶点，左右闲不住，端完茶点，又跑天台去浇花了。
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很安静，偶尔有翻书页的声音，魏十镜肚子里憋了一通问题，却也不想开口问了，就这样挺好的，一起坐着，看看书，喝喝茶，他一抬头，就能看到敖瑾。
敖瑾看书的时候很认真，偶尔皱眉，偶尔会微笑，情绪都是跟着书本子里走的，她看书比常人快一些，不一会儿，把这本《拍案惊奇》一搁，不看了。
魏十镜装作很淡然，头也不抬地问她：“看完了？”
“没有。”敖瑾捧着茶盏灌了一口茶，“才看到第二卷，看得我生气，不看了，换一本。”
魏十镜笑了：“你看到什么了还能看到生气？”
“诺，”敖瑾给他翻着书页，给他看第二卷的卷名——姚滴珠避羞惹羞，郑月娥将错就错，这卷名委实看不出什么，敖瑾就给魏十镜解释，“大概讲的就是真假千金的事儿吧，真的不见了，假的扮成了真的享福。”
魏十镜更是不解：“那你生什么气？”
敖瑾又翻给他看：“你瞅这句，‘正是女流之辈，无大见识’，这句话，就是这句，我看了生气。”
魏十镜懂了，他安慰敖瑾：“这写书的什么时代，现在是什么时代，你总不能拿现在的标准去衡量古人的想法，指不定，再往后几十年，那会儿的人们还会觉得咱们这会儿愚昧无知了。”
“好，”敖瑾点头，手指尖往下指，“那就算不说这句看不起女流之辈，那这句呢？‘拗他不过，还只道好心，’这真千金出门，有人献殷勤，她说道不过，就安慰自己人家是好心，屁颠屁颠跟着人家走了，看吧，后来就被骗了。”
魏十镜看着她笑：“你之前，不也是屁颠屁颠跟着张小汉走了吗？”
敖瑾低声，语气有些像是撒娇：“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魏十镜语气轻快，“骗人的都是泼皮无赖，被骗的都是可爱单纯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不一样了？”
敖瑾听了，掩不住地笑，笑着笑着仰起头来，止住要笑出来的泪水，魏十镜这番话，不管说了多少，她可就只听到了“可爱单纯又漂亮”这几个字。
魏十镜且就这样看着她笑，等着她笑完了，才说：“开心了？”
敖瑾点点头。
魏十镜又问：“那我认真问你，那个叫张小汉的……嗯……欺负你了没？”
“什么意思？”敖瑾不理解。
“你知道的，”魏十镜一边说，一边思考如何措辞才能温柔婉转一些，“你那时候，十分黏人，也不挑人，连我都黏，日常喜欢抱着我的脖子，还让我当你男人，我是怕……其他男人不似我这般有定力。”
魏十镜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去看敖瑾的脸色，她脸色尚且平静，有股捉摸不透的神秘。
魏十镜摆手：“我不是想要诋毁你或嫌弃你的意思，我只是担心，咱们因为有些事不记得了，就轻易放过了他。”
敖瑾慢吞吞地说：“我还是会挑人的。”
“什么？”魏十镜愣了，她说的，怎么和自己问的不是一件事儿呢？
敖瑾解释：“我也不是谁都会黏的。”末了，她还补充，“就算我傻了，也不是谁都会黏的，我势必要黏一个长得好看的，黏一个我还挺喜欢的，张小汉那种歪瓜裂枣，我看不上。”
敖瑾好似答了魏十镜的问题，又好似没答，魏十镜唇畔抽了一下，她说了什么？喜欢？什么喜欢？如何一个喜欢？对炒猪肝的那种喜欢还是……？
他想问来着，敖瑾已经起身了，她把书规规整整地放回了书架，回头对着魏十镜说：“我可能随时会离开武汉，你呢？”
“我……。”魏十镜没想好，他三年来也是全国乱跑，哪儿有生意他就去哪儿，处理完这个地方的事儿，不忙的话，就多待上一阵，他没有计划，没有目的，像是随风飘荡的蒲草，落在哪儿就是哪儿了。
可敖瑾，她每次的目的都很明确，她收完一条尾巴，立刻就走，奔赴下一个地方。
魏十镜攥紧拳头，心中忐忑，本想说一句“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可话如刺骨卡在喉咙里，一时吞吐不得。
“等你想好再告诉我吧。”敖瑾没追问，转身离开了书房。
***
上海。
贾裴走出别墅大门的时候，太阳正烈，这般骄阳，一点儿都不像刚过完年的样子，倒像是酷暑。
今个儿是大年初五，迎财神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