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附近,每年十月左右就开始下雪了,冬日是出入长白的好时机,可现在刚立夏,江望北只能听敖瑾的话,等一场大雨。
夜里,雨声从绵绵针落转为倾盆滂沱,江望北睡眠很浅,听着雨声渐渐大了,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扎头冲向了隔壁敖瑾的屋子。
敖瑾屋子门前是守着人的,是海迟和江林轮班,今夜是海迟,他见着江望北来了,一个激灵立刻说:“小少主没出去过。”
江望北皱眉:若她想出去,未必要走正门。
敲了两下门,里头果然没声。
江望北退后半步,抬脚一踹,床上空荡荡的,被子都叠得好好的,没被动过。
敖瑾不是个勤快的人,每天都不叠被子就出来了,美其名曰:晚上还要盖,就不折腾被子了。
也是海迟看不下去,每天进去给她叠被子,傍晚吃完饭,敖瑾是进了屋的,江望北可不信她是睡到一半发现雨大了临时跑出去的,这厮必定是一晚上没睡,就等着下大雨呢吧。
从最南边跟着敖瑾跑到东北,却在长白山脚下把人给丢了,这种胜利在望却忽而付之一炬的感觉,扎得江望北心口痛。
他一转头,又发现紧挨着床的桌面上留了一张字条,敖瑾特有的狗爬字他一认便知。
上头只写:“先行一步,汝等继续镇守,有事镇口白杨树下埋信相告。”翻页,又是一句:“但我觉得应该也没你们哈事。”
前头还算是官方书信体,后页就开始飙起东北腔。
白天里说雨不够大,大晚上的不睡觉,等着雨大了她就是第一个跑的。
好啊,还真是小少主,奸诈又狡猾。
江望北捏着信险些力道过猛把信撕碎了,他抛下信纸,准备去追,海迟突然又指着外头的墙壁说:“江先生,这儿有字,小少主的笔迹。”
海迟讶异极了,虽是夜深露重,门口没灯,可就算他没办法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看到敖瑾在墙上写字,可总也能听到些许动静吧,这小少主,是鬼吗?走路挥袖子都没声的?
江望北跟着冲到墙前,只见那是一行:“但若你继续为难他,有事我也不会告诉你了。”下面又是一行小字,得人贴着墙壁点着灯才看得清,上头写:“自己掂量着办吧。”
这个“他”字,必然指的是魏十镜了。
这是挑衅!这绝对是挑衅!
江望北记得敖瑾说过,这弱者装强者难,强者扮弱却很容易,敖瑾一口气故意不把话说完,这里留一点,那儿留一点,这是在告诉江望北,她已经可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自由出入了,除开听她的话,江望北没有其他选择。
她就不担心自己会倒戈?譬如卖了她,卖了她和万灵洞?
江望北心头一沉,他好像是和敖瑾说过,江家和万灵洞是有协议的,协议的内容虽他没有全盘托出,可敖瑾真的不知道?那日百晓堂的扈无常可来了红窟门口和她说了好久的话。
扈无常是万灵洞九爷的人,约等于就是敖瑾的人,那整个百晓堂,都是敖瑾可以倚仗的情报系统。
江望北盯着这土墙上的字抿着唇,忽而身后有人说了一句:“江家的家主这是怎么了?站在这儿一动不动,睹物思人呢?还是被人家小姑娘逼得一筹莫展了?”
说话的是海燕秋,她脸上伤已然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一道肉条似的凸起挂在脸上,海迟给她找过一些女孩子祛疤痕的膏药,她也不抹,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面相,不仅不在意,她还总是刻意不戴面纱在江望北面前逛,生怕他看不到这道疤似的。
原本的计划,是往北走到河南河北一带的时候,就让海家人自行回山东老家,可当时江望北临时改了计划,没让海燕秋走,而是一路带着她来了长白。
海燕秋倒也随性,让她走的时候,她点头说:“行,走就走呗。”
让她留下一起北上的时候,她也是点头说:“行,留就留呗。”
可这一路上,她似对江望北诸多决定都不满意,但不会明说,只说各种冷嘲热讽,继而又把江望北的地位高高捧起,貌似忠心听命,可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这海燕秋,已经和江望北不是一条心了。
“去追。”江望北没管海燕秋,只指了一下海迟。
海迟欲走,海燕秋却一拦,她的速度比海迟更快,海迟被她拽着胳膊,也不敢继续动。
“追什么呀,”海燕秋眯起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看着江望北,“小少主不仅是正统的凰骨,而且人家还有翅膀呢,你我加起来四条腿,追得上?”
“海燕秋!”江望北忽而出手,速度快似子弹。
海燕秋尽了全力去躲,却还是被他扯住了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