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山的十里台阶我走得极为顺畅，无名道观似乎知道我要来，连个盯梢和看守都不敢安排，直到之前约定好的斗武场，那影影绰绰站着一人，身姿挺拔，像是一棵破土而出的青竹，他臂上搭着一柄拂尘，微微扭头，我见到倒是惊诧了一眼。
这人我眼熟，像是见过，可我想不起来了。
他瞧见我，亦是眉眼一震，我还未曾开口说话，身边的乌金族人便是撂了狠话：“放出我族同类，不若，这位九尾娘娘势必铲平你们三清山。”
我听了，立刻解释：“我的修为还不足以撼动山川河流，不要乱说。”
旁有人劝我：“九尾姐姐，所谓喊话，气势要足，底子要硬，夸张些都是正常的。”
“刚好。”那人昂头，趾高气昂地看着我，“早些年和九尾狐族胡春蔓交过手，那时她气而败走，未打得尽兴，如今，你我各自修行了三百年，再战一场，以那妖鸟为赌注，也算是有始有终。”
三百年？
我忙摆手，朝着各位示意：“我很久没打过架了，不是我，绝对不是我。”不对，他说我什么？我气而败走？
我想起来了，宋朝歌，那个掳走了我家小鼬鼠的臭男人。
我气得指着他骂骂咧咧：“败走？我那时稍一动手就能要了你的命，还败走？那时我不和你们一般计较。”
“你们？”旁边有人问，“何为你们？”
我还未发话，立刻有人接上替我辩解：“那定是我们九尾姐姐以一敌十，以寡敌众的意思了。”
我“嗯”了一声，没做多解释，只是问：“我的小鼬鼠呢？”我斜着眼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三百年过去，他音容依旧，丝毫不改，凡人哪里有这般驻颜有术长生不老的本事？必定是用了些非法手段。
他朝我笑：“一个小宠物罢了，也值得你记挂三百年？”他慢慢撩起手中拂尘，似挑衅一般，“若我说，被我炖了汤……。”
“放肆！”我吩咐身后的人，“我拖住这个刺头，你们进观救族人。”
算起来，这是我们第三次交锋，第二次交手，不过这三百年来，他长进的确很大，过去我一条尾巴就能把他压得死死的，如今九尾齐聚，他竟还能扛上一扛，可那又如何？不过是死得比较慢罢了。
看他的衣制，应当是这道观的掌门，可身为掌门，门生无数，却孤身一人出来应战，总是让我有些不安心，里头怕不是有陷阱等着。
我落地，挑眉看他：“姓宋的，之前乌金族人送来的战帖是说好的，斗武场上见真章，其余地方，不动兵刃，各自兵器都以纸糊住，我们是糊好了来的，你那观里头，不会有什么埋伏吧。”
他只伸手朝着观内一指：“不放心啊，你自己进去看啊。”
“引狼入室，你不害怕？”
“狼？”他抖了抖眉毛，那眼神像是两颗炙热的火球，盯着我，目不转睛地，“哪有你这么可爱的狼啊。”
“你戏弄我？”我说完便甩去一尾，却冷不防地看到旁边窜出一人，我不准备收力气，却突然听到那人大喊了一声：“姐姐不要。”
姐姐？
我心疑，只收了三成力气，眼看着那人还是被我伤到，我一尾击中了她的心房，她一身水红色的罗裙，穿得娇俏又可爱，她抬眸看我，我却并不认得她，只听到她反反复复地喊我“姐姐”，尔后才说了一句，“我是锦绣，你的锦绣。”
柳锦绣？
她还活着？可她还是和这宋朝歌在一起？
她还……喊我姐姐？
三百年了，我第一次看到她幻化成人形的样子，和我想的有些差别，过去她还是鼬鼠身形的时候，被我喂得圆润可爱，我本以为，待她修炼成人形，也定是一个圆脸姑娘，可她现在，两颊凹陷，瘦得吓人，从袖口露出来的手腕像是一截枯枝，她昂头看我，眼窝深陷，眼珠子像是落在孔洞里的玻璃弹珠，随时会从这骨头框架里掉出来似的。
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姐姐救我。”她朝我伸手，我却挪眼看向宋朝歌，“你折磨她？”
我豁然明白了：“你三百年不死不老的本事，是靠吸取柳锦绣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