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卫谚驾马只身离去前往城阳后,卫衣便差了几名府内的侍卫,同自己一道出城寻木材造秋千去了。哪想当他苦哈哈地扛着木材走入后院时,却不见红栒的身影。
初时他并未察觉出异端,直至采采从外头婆子那儿捧了新近洗晒好的衣物被褥进到院中,才望着对着木材敲敲打打的卫衣惊呼:“衣侍卫,你怎没随女君一道儿?”
卫衣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发觉采采话中的不对头来:“……随女君一道儿去哪儿?”
“女君留了纸条,道要去寻她落在外头的银铃呢。”
闻言,卫衣的眉毛倏地挑起:“女君去了何处?”
采采捧着衣物被褥的手紧紧揪起,面上却显出犹疑的深情来:“婢子不知……”
“……你不是女君身边的吗,怎会连这都不知?”卫衣心道不好,红栒虽会功夫,但两个女子行在外头,终究不太稳妥,且他仍记得君侯离府前,曾令女君莫要出府,他亦如此交待了那些府门守卫……这才半日,竟就生出了这样的事。
一面往府外飞奔而去,他一面不忘伸手从衣襟内拿出一粒红珠,碾碎后往空中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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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自北境往长安的最后一处驿传,又是离长安最近的一处驿传,此处的驿传为时人称作长安置。长安置是座约莫二十余丈见方的方形院落,大门朝东而建,东北角立了座约莫三五丈高的角楼,以作瞭望之用。进门出便是啬夫与小吏们处理公务琐事的地方,窦伏苓与红栒需在此处投宿,便是先由此处的小吏们登记名姓,才可到内里歇息。过了中庭,西面与北面则是为过往商旅与食宿之用,南侧依院墙盖了数间马厩。
离驿传尚有些距离,卫谚便匆匆勒马。不及马儿停稳了,他便翻山下马,足不沾地地飞奔至屋舍内,寻此处长官而去。
卫衣一手紧握缰绳,一手牵着卫谚的坐骑,将两匹马带入驿传内时,却已不见卫谚的身影。自出府前遇上匆匆赶回的卫谚至现在,已过了两三个时辰。暮色四合,四下一面漆黑景象,唯有庭中廊下的数个灯笼,闪着昏黄跳跃的光。不过,环顾四周,他却见到个熟悉的身影。
牵着马走到马厩前,他对着背向他而立的人唤道:“红栒!”
乍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从身后传来,红栒双肩抖了抖,手上喂干草的动作亦顿了顿,转过身来:“卫衣?你怎么过来了?”
歪头瞥见卫衣身后的两匹马,她不禁吞了口唾沫:“……恩,君侯他他他他也来了?”
卫衣正想开口解释,忽而从西北角的楼里传来一声女子歇斯底里的尖叫。二人面面相觑片刻,幡然醒悟过来那道惨厉的声音究竟出自谁口中。
“女君!”红栒将手中的干草往卫衣身上丢去,想也未想便转身连跑带飞地往声音的来源奔去。
她与窦伏苓定下的那件屋子在二层楼的最里侧,望着紧闭的房门,红栒一手抽出缚于靴侧的匕首,一手贴紧身侧,奋力向内撞去。
“砰!”
檐下灯笼内虚晃的光亮透过洞开的房门溜进了屋内,她望见拿着步摇尖端直指卫谚的窦伏苓,还有手中拿着火石正欲点燃灯烛的卫谚。
窦伏苓:“……”
卫谚:“……”
红栒:“……”
窦伏苓面上惊魂甫定,红栒望了望她,又望了望内里的卫谚,呆滞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不及屋内二人有所反应,她便带上门悄无声息地出去了,好似不曾出现于二人面前一般。
房门阖起,木架相碰,发出一声轻响,屋内的灯烛亦被卫谚点燃。窦伏苓这时才回过神来,松下手中的步摇,双腿亦因方才那片刻的极度紧张而脱力,整个人软绵绵地坐倒在地。她怒意冲冲地瞪向卫谚,一手拂过胸口:“你这样一声不吭地突然出现在黑夜里,没得给你吓出病来。”
卫谚蹲下身,从她手中将步摇抽出,抬眸望向她,只是还未开口,她却又道:“不对……你不是去城阳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行出长安未过数里,便见城中燃起了卫氏传讯用的烟花。待我闻讯赶回府中,卫衣却道你不见了。想要将亲蚕礼那日丢在山谷里的银铃寻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