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跑得极快,须臾,那守城小吏便见一人策马而至,携着阵阵风沙,于城门前堪堪停下。他紧了紧手中长/枪,垂眸望着下头的玄衣男子,朗声问道:“宵禁!何人?”
那男子闻言,却并未下马,只匆匆向上亮出了手中的物件。小吏不以为然地眯了眯眼,正当此时,晨光熹微,破晓而至。借着渐显的天光,那人手中的物件散着清光。小吏心头无端一跳,正要上前再瞧个明白,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冷女声,似含了无尽威严,压得他竟有些喘不过气来:“放行!”
他缓缓回身,正匀了气要呵斥身后那随意上城墙的妇人,却见妇人身后恭恭敬敬的人影好生熟悉——可不是令尹么!
……
这是并州腹地的一座小城,因不在官道上,又不通水路,鲜少有外地行路至此。前日刚放行了一辆华贵的马车,今晨又遇了这么一遭,守城的小吏觉得稀奇,便想同僚多说了几句。回首的刹那见着令尹乌沉沉的面孔,嘴边的话尽数被噎了回去。
令尹瞧见他变幻莫测的面色,一张脸又沉了十分:“是长安来的贵人,其余的莫问,也莫听。仔细着自个儿的身家性命!”他一面沉声说着,一面向身后望去。城墙上守城的小吏们见平日里最爱显摆官威的连令尹都得小心翼翼成这个模样,当即收了心思,转过身去,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于众人数十步开外的,正是栾徽风与才被放上来的韩鄢。
晨光熹微之时,穷乡僻壤之处,竟难以寻得一处密谈的屋舍。事急从权,韩鄢顾不得此处仍站满了外人,向栾徽风行礼后双手呈上了前夜里莫名收到的字条:“末将奉陛下命护殿下至此,于昨夜收到此物,请殿下过目。”
栾徽风眼风凌厉,冷冷地扫过韩鄢手中的信笺,无端勾了勾唇角。一模一样的信笺,前夜里她亦收到了。内里不过寥寥数字,却将眼下北境局势说尽了。战起朔方,这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事,既然被舞阴公主用暗卫送至她手中,也会被送至韩鄢手中,窦伏婴手中,甚至卫谚手中。
栾徽风还记得,当她放下信笺的刹那,心头所想竟不是为战祸而沉痛,亦不为萧琅所遇境况而揪心,更非顾虑前后战局,却是。天不亡大新,这个王朝究竟何等有幸,竟能托生出舞阴公主这样的人物?
她什么都料到了,什么都替他们这些后辈做好了。有先辈如厮,他们如何能推脱其辞?唯有奋勇前行尔。
栾徽风未接过韩鄢呈上的东西,只是反问:“你打算如何?”
韩鄢兀地抬首,脱口道:“殿下已知道了?”
眸色沉沉,氤氲着难以言明的情绪,正撞入栾徽风眼眸中。
栾徽风吸了口气,笑问:“知道什么?开战,还是你从长安一路随孤至此?”
韩鄢默了默,思量片刻,正色道:“请殿下准末将前往云中。”
云中为并州与匈奴接壤之处,只是匈奴王廷偏西,而并州又山多地贫,是以相较朔方,历来少有两族大战,故而自前朝始,历任上将军及亲兵皆戍于朔方。不过朝廷将边防重心安在了朔方,便在并州添了多一倍的守军,以此慑敌族,安民心。韩鄢在这个节骨眼儿弃朔方而选择了并州……
栾徽风眉峰微挑,正当要开口再问,又听韩鄢续道,“并州并非安稳之地,末将斗胆,恳请殿下回长安。”
闻言,栾徽风却是眉头紧蹙,低声打断了他:“孤与你同行。”
既然走到了这儿,哪还有回去的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