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手术和连日的昏迷中,卫谚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成了皇子手下的大将军。可那皇子却被同父异母的哥哥害死了,于是他带着皇子留下的幼子遁入深山,隐姓埋名,直到二十多年后,辅佐这个幼子推翻了昏庸无道的天子,登上帝位。可权谋征战的种种惊心,都不及梦中的一个年轻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在最年轻最美好的年纪,死在了他的怀里。
直到现在,他从梦中醒来,仍忘不了那女孩在他怀里流尽鲜血、渐渐闭上眸子时自己的无能为力与哀恸。
真是个真实得可怕的梦,连带着他这颗心,都好像在眼睛的一闭一睁间无端苍老。
他坐在床头轻笑一声。
“哟,哥,你看小杜他学坏,随身带着女人名片呢!”他因为演习事故而受伤的日子里,这两个小辈总是趁了休息来探望他。那个瘦长得像跟筷子似的小军官瞥见同伴裤袋中露了一个角的纸片,嗖的一下掏了出来,只往上瞥了一眼就大惊小怪地叫唤。
“坏了!”圆脸的小军官拍拍脑袋,一把夺过名片,拿在手中捋平了,递给卫谚,懊丧道,“哥,你手术那天有个女人一直等在手术室外,走前留下了这个……怪我,最近事多,我给忘了。”
卫谚随手接过,见到上面的名字,一愣。梦境中本已渐渐模糊的一切骤然清晰起来。
“长什么模样?”他摩挲着名片,问道。
“嗯……很漂亮。”小军官不防他竟关注起女子的面貌,细细回想着,“很瘦,脸色不好。”
卫谚:“……”
筷子:“就你那个形容,我们大院里也能抓好几个来。”
小军官满面通红,抓耳挠腮地又憋出几个词来:“眼睛很大,圆圆的,特别漂亮,像古装片里的明星。”
卫谚不再指望他,看着名片上的名字与联系方式,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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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早春那一场严重的演习事故,小城的日子平静而安定。不过弹指,树梢的知了越来越吵;俯仰之间,窗外的树叶又渐渐枯黄。窦伏苓从原先的公司辞职,跟着卓尔到肖教授的研究院里,当起了一个小小的编外文员。那过去须臾几十年不曾写在史书中的爱恨,随着日子的流逝,越来越像一个遥远的梦,渐渐朦胧,只在她脑中留下个模糊的印象。她慢慢适应了自己从前的生活,随着不可控制的遗忘,苍老的心在年轻的躯体内缓缓获得了新生。
肖教授和她的团队继续研究着那座玄乎其玄的古墓。窦伏苓跟着卓尔研读那些古籍,只有偶尔抬眼,看着投在屏幕上的墓志铭时,才能徐徐回味些许从前的餍足与莫名的心酸。
但她再没有去医院,也没向韩鄢打听那人的身份。
可就在这天的晚上,要将研究院里的文物转移到省城博物馆的这天晚上,她猝不及防地再见到了他。
那么多的武警官兵,为什么偏是他来护送文物呢?
这么多的疑问,在见到他的那一瞬,窦伏苓觉得,都不重要了。他认出了她,她也认出了他。看着那双过分熟悉的眼眸,她倏地笑了,笑着笑着又落下泪来,毫无形象地当着众人扑到他怀里。
卓尔看得目瞪口呆,卫谚身后那些小士兵更是险些惊掉了下巴。
他们选了最近的一个休息日登记,像世间所有平凡的普通人一般,把一个又一个平淡的日子过得恬静而美好。
有时窦伏苓会觉得卫谚有些不同,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眼前的这个人实实在在便是这个世界的卫谚,有着三十岁男人该有的所有激情与活力,可他又确实记得她,同她有着不可言说不可割裂的羁绊。直到被卫谚骗回家,她才知道原来他的回忆与她不同。在他的记忆中,她并未陪他到最后,就像那墓志铭上写的那般。
但她想,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就是她的卫谚,他们还有漫长的余生细细诉说两生不同的故事。
而且,她又偷来了一辈子,真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全场最惨:萧晋
故事到这儿就结束了,下一章是一些关于设定和剧情的碎碎念,不感兴趣就不用买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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