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吗呢,不知道小爷正——”他话说到一半,侧头看见窗棱间章紫媛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吓得原地稍息立正只差敬个礼,“老师下午好!”
“要不下节课你来上吧,我看你?这讲课的感?染力还挺强。你?觉得怎么样?”章紫媛说。
“老师我和同学闹着玩呢。”
“我挺正经的,可没跟你?闹着玩!”
姚佳乐立马低下头,态度良好:“老师我错了!”
“下节课间你来一趟办公室,我们仔细探讨下你?错在哪儿了。”她话一毕,转头对着正在看书的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何缈说,“何缈,你?跟我过来一趟。”
这会儿姚佳乐才意识到自己极有可能是章紫媛的“意外收获”。
他烦躁极了,两只手在桌上一顿狂抓,一只笔“哐哧”一声摔在了地上。
还真?是——衰!
另一头。
何缈跟着章紫媛前后脚走进办公室。
陈斜早一步被传唤,已经在办公室里候了一阵了,看见她过来,还扬手打了个招呼:“嗨。”
何缈差点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一想到陈爷爷,又强迫自己要忍耐。
不一会儿,两人双双在章紫媛办公桌前站定。
“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章紫媛这句话问的是何缈。
何缈想起前段时间章紫媛对她说的“要搞好学习”“近墨者黑”之?类的话,不免有些愧疚:“知道。”
陈斜侧头看了她一眼。
章紫媛语重心长地说:“我之?所以让你?和陈斜坐一块,就是希望能够以你之?长,补他之?短。你?向来稳重?、踏实、靠谱,心智也坚定,放一个这么?浮躁敷衍的在你身边,多少能影响到他一点。”
陈斜插话:“老师,您这话说的。”
章紫媛瞥他一眼:“你?还有脸说话。”
陈斜懒叽叽地咂吧了下嘴。
章紫媛继续对何缈说:“我知道你?不太容易受人影响,所以不担心你?学习上会因此出现什么?问题。但你?是个怕麻烦的性子,不喜欢和人理论纠葛,这就导致无论别人和你?提什么?要求,你?都容易顺从,这个顺从不是说你?好欺负,而是说你?在不知不觉中容易纵容他人,比如你?身边这位。”
说白了,就是说她漠然,除了陶听言这种有交情根基的朋友,在这种新环境里,她既不会和人把关系搞太僵,也?不会和谁特亲近,自然就不会有想要影响谁、督促谁的想法。再说直白点,章紫媛是在委婉地向她表明“你?何缈根本就没有把我提出的同桌之?间共同发展的理念放在眼里”。
章紫媛说:“老师还是希望你?们同桌之?间多一些行之?有效的互帮互助,抄作业这种行为,你?说它反映的问题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严重?暴露了学生的学习态度。作为你们的老师,我肯定不能视而不见。抄作业的,案底是坐实了;提供作业的,也?算共犯。”她的目光在陈斜和何缈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说,“所以你们俩我都得罚,没意见吧?”
何缈问:“怎么罚?”
陈斜在一旁说:“还能怎么罚,写检讨呗。”
章紫媛说:“看样子你?还是个资深作案人员,过去检讨没少写吧?改个把字就想唬弄过去,我猜得对吧?检讨你就别写了,等这次月考完了,你?蹲一周的早自习马步,边蹲边给我背语文,我不定期抽查。”
没等到陈斜的讨价还价,何缈反而听见他说:“只背语文吗?不会对英语老师不公平?”
章紫媛说:“要不你?再蹲一周背英语?”
陈斜赶忙接道:“老师您真是英明决策,专攻一周语文,我相信我的语文成绩一定会取得重?大的进步。”
“你?少给我油嘴滑舌,谁吃你?这套。”章紫媛说完看向何缈:“你?这次就写一千字检讨,再有下次,字数翻倍。”
何缈说:“好,谢谢老师。”
章紫媛语气缓和些许:“明天就月考了,在成绩上,你?们俩有什么?预期吗?”
两人都没有立刻回答,章紫媛说:“比如陈斜,你?入学成绩是年级垫底,第一次月考不说打个翻身仗,起码把大家对你的初始印象分给摆脱了,往上蹦个十几名、几十名的,有信心么??”
陈斜这次答得飞快:“相当有。”
虽然这句“相当有”答得极度不走心,章紫媛还是愿意给予自己学生一点信任,哪怕这份信任基本立不住脚,她说了句“那就好”后,又问何缈:“你?呢?”
何缈说:“保持第一。”
余光瞥见陈斜在看自己,何缈侧头,和他对视上,他伸手给她比了个赞:“牛!”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章紫媛说完后,继而看向陈斜:“你?先回教室,我再和何缈单独聊聊。”
陈斜一走,章紫媛指了指旁边空着的一张座位:“你?坐。”
何缈坐下:“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章紫媛说:“把你?留下来,不是要说你的事,而是要说陈斜的事。”
“陈斜?”
何缈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国庆假期归来,所有高一学生被强制要求开始穿校服。一中的校服非常符合中国特色,宽松,肥大,蓝白相间,要说何缈最满意校服的哪一点,那一定是它的蓝色,和上一届的天空蓝不同,这一届的新生校服在颜色上做了轻度的改革,变成了深邃的墨蓝。
这一瞥,何缈恰好看见那抹墨蓝折叠在领口处,托着少年白皙得发光的脖颈。
她收回目光:“您说吧,他的什么?事。”
“陈斜数学成绩不错,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不是不错,是非常好。”
“是啊,你?们甘老师和我说过好几次,我也?特地看了他的数学卷子,陈斜是非常难得的数学天才。不仅是我和甘老师,整个学校的数学组都对他寄予厚望。既然有这样的天赋,就不能让其埋没掉,是什么?样的人就该去往什么?样的天地,所以我和几个数学组的老师讨论过,之?后市级及市级以上的数学竞赛,他都必须参加。”
“他是不愿意吗?”
“之?前有和他提过,他没表明态度。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个,是想请你?帮帮忙。”
“您说,我有什么?可以帮到的。”
“以陈斜在数学方面的天赋,市级、省级比赛,拿个不错的名次难度不大,甚至有望进入O,但是他偏科太严重?了。除了数学一枝独秀外,其他科目实在差得厉害。从来没见过偏数学,结果理化生不带一点儿好的,你?说这邪门不邪门?”章紫媛发现自己情绪有点外显,即时恢复正经,“对于一个竞赛生来说,这就很吃亏了。将来和全省甚至全国的学生竞争保送名额,剥开数学这层外衣,他就没有优势了。何缈,你?各科成绩都是顶尖,正好可以帮他一把,哪怕其他科目他只能达到班上平均的水准,也?足够了。”
何缈静静听着,没有接话。
章紫媛以为她有意见:“老师提出这个想法,不是想对你?进行道德绑架,毕竟谁也?没有义务对别人的未来负责,你?……”
她话说到一半被何缈打断:“老师,我尽力。”
章紫媛一怔。
何缈说:“您说得对,是什么?样的人就该去往什么?样的天地,我不保证我一定能发挥作用,但我会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