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四?方水患,江陵尤甚。若能把江陵的水祸休止一番,其他地区依葫芦画瓢照着来,便也算解了燃眉之急。
江陵并不算小,辖一?十三个郡县,离阜城百里之远,众人饶是快马加鞭,没怎么好好休息,也是走了一?天多。
夜里风大,荒郊野岭没有客栈,众人便简陋地支起了帐篷,忍冬忙前忙后地伺候着?江尘,生怕养尊处优惯了的帝王心生不快,他刚捧上几碟精致的点心,江尘却只是恹恹地扫了一?眼,摇了摇头:“不想吃。”
赶路赶得太急,饶是铺了软垫的马车也颠簸不堪,直抖震得他恶心难受,胃里翻江倒海,早没了任何食欲。饶是如此,他也没叫停过马队的行进速度。
他从小到大历经过的事太多,常常是打碎牙齿和血吞也不愿让别人看出他的丝毫脆弱。当然,除了心尖尖上的那一位例外,他倒是巴不得寒枝能多对他有点怜爱和疼惜。
“寒枝姐,赶路辛苦了,这?是我刚烧的水,已经放冷一些了,不烫嘴的。”秀珠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叶寒枝应声抬眸,柔声说:“辛苦了。”
这?是个孤苦无依又令人心疼的孩子,既然撞巧碰到了,便也是一种缘分,她偌大的卫家也不少这?一?口吃食。
秀珠牵着自己身形尚幼的弟弟,腼腆地抿了抿嘴唇,细碎的额发被夜风吹起,脸庞通红:“寒枝姐姐是我和弟弟的救命恩人,为您做点这些小事算得了什么。”
叶寒枝刚垂下头想喝水,一?种被注视着?的心悸感油然而生,习武之人惯是敏锐,她猛然抬起头,隔着?数个帐篷和一?群乌泱泱的人,却只见那人飞快地转过头,像是做贼心虚一?般。
“陛下,行途辛苦……您再没有胃口,也好歹吃一?点吧,不然身子可怎么受得住……”忍冬苦口婆心的声音夹杂在晚风里,隐隐约约地携带过来。
叶寒枝端着杯子的手一?顿,心里突兀地生出几分烦躁来。今日赶路本就一?路奔波辛劳,还不吃不喝这?样作践自己,他身子有一?直不大算好,岂不是又要发病?
“寒枝姐,怎么了?是水太烫了吗,我再给你吹吹?”秀珠愣住,小鹿般纯净的大眼睛露出不解。
“秀珠,”叶寒枝无意识地捏紧了杯子,指尖泛白,“你去帮我传句话。”
那一旁的忍冬是磨得嘴皮子都干了也没能让江尘开口,心里正是不住地担忧的时候,一?个小姑娘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靠过来,直直地望向这?里,却又怯生生地缩成一?团。
“有事?”江尘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他身子不太舒坦,说话的语气便也不是很好。更何况,他竟然对这?女孩生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嫉妒。凭什么她就能这么大摇大摆地黏在枝枝的身边,而自己连看她一眼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被旁人发现了端倪,枝枝又要恼他……
盛颜仙姿,百般难描。这?样神仙似的人,秀珠不敢多瞧一眼,连忙垂下了头。
“寒枝姐叫我偷偷地来给您捎句话。”秀珠紧张到鼻翼冒出小小的汗珠,她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仙姿玉色的脸只是摆在面前便能叫她心神大乱,她支支吾吾地撂下一?句话来:“您要好好吃饭,不许耍脾气。”便逃也似地跑开了。
恭立一?旁的忍冬听见了,不高兴地皱起眉毛,叶寒枝还真是……竟用这样的语气来教训陛下……她怎么敢?
然而让他大跌眼镜的是,江尘反而露出还很受用的表情,当即便忍俊不禁,高高兴兴地吩咐道:“快给孤上些吃的。”
枝枝竟然在关心他?明明中间隔着?这?许多人,她却发现了自己食欲不振,没有吃东西,这?是不是说明着她也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她甚至还为了他,专门派人来传话。枝枝实在是太细心、太贴心、太令人感动了……
江尘克制不住地傻傻笑起来,让忍冬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始背过身去准备吃食。叶寒枝的一?句随口关心,便能胜他百句良言相劝么……陛下呀陛下,您还真是个痴儿。
忽然一封墨迹仍新的信从他的袖口掉了出来,跌在地上,顿时让忍冬慌了神,心虚般地抬头,往四?周探了探,幸而无人在意,才动作迅捷地捡了回去。
他用托盘装好几碟点心和一?碗热腾腾的冒着?白气的肉粥,正准备为江尘布菜,却见江尘不复之前的好心情,反而是黑着?脸,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脸颊,望着?一?个方向发呆,肉眼可见的生着?闷气。
“陛下,这?是怎么了?谁敢惹您?”忍冬顺着?江尘的目光望过去,却见还是刚才的那个小女孩,正亲亲热热地拉着?叶寒枝的手,并肩走进了一?个帐篷。
“她竟然跟枝枝睡一个帐篷?”
“孤也好想跟枝枝睡。”江尘咬牙切齿地转过头:“气死了,没胃口了,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