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陛下,臣有?事禀报。”
金銮殿内,每日例行的要事禀报完毕之后,正是要退朝之时,谢明远却突然从人?群中上前一步,本来不大的声音在一殿寂静中格外响亮。
江尘头戴十二束垂珠的冕冠,每一束都串满了一十二颗琉璃珠,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露出一个?莹白如?玉的下颌来。江尘面无表情地眯起眼睛,只盯了谢明远那鼻青眼肿的脸一瞬,立马嫌弃地转开眼珠,声音冷淡:“准奏。”
“禀陛下,昨日叶寒枝仗势欺人?,以?官位之职强压微臣,不仅用?言语羞辱微臣,甚至还恃强凌弱,动手打了微臣。”谢明远那半边青紫乌黑的脸肿得老高,竟比右脸大出一圈:“微臣这张脸便是证据啊,求陛下给微臣做主!”
叶寒枝也?不辩驳,挑了挑眉,脸上似笑非笑地望向谢明远,两人?对视的一瞬,谢明远肥胖的身子打了个?哆嗦,连忙转头不敢再看?她。
瞬间金銮殿上的众人?的神色各呈纷异起来。
叶意卿在人?群中低着头,捂着嘴快要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这次叶寒枝可算是踢到硬骨头了,她不是一向不计后果么,接下来可有?的受了。
他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哪里有?丝毫把叶寒枝当做亲生骨肉的模样,说是敌人?也?不为过,毕竟在他眼里,女儿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更何况还是一个?胆敢忤逆他的不孝子。
不过这暴君之前倒是极为偏袒叶寒枝,也?不知?是着了什么疯魔。思及此?,叶意卿恨恨地咬了咬后牙槽。
卫璃则是眉峰紧蹙,双手下意识地攥成拳握于身侧,面带担心地望向叶寒枝。心底还隐隐带着期望地望向那高座之上的看?不清神色的帝王,虽然他并不清楚陛下和表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两人?终归还是发生过一段情缘的,陛下会帮帮表妹的吧……
此?时金銮殿上陷入一室沉寂,皆等着江尘宣判。其实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看?帝王心意罢了。他若是有?意偏心近段时日来风头正盛的叶寒枝,口头批评几句,小惩大诫一番,在场的人?又有?谁敢多言半句呢?
江尘的双眼透过一十二串琉璃珠遥遥望向叶寒枝,眸色晦暗。其实暗卫昨夜早已将此?事禀报于他,叶寒枝是为了保护一个?曾经沦落风尘的男妓才?打伤了谢明远。一想到这,江尘受伤的指尖下意识地向掌心捏紧,剧烈的疼痛让他微微抿了抿唇。
可是他哪怕再嫉妒那个?男人?、再气恼枝枝做下的事情,他也?不忍心降罪于她。自己藏在心口的朱砂痣,又怎么能容许一些?吵闹不堪的苍蝇虫子对她做出丝毫不利的事情来呢?
江尘刚要下意识地开口袒护叶寒枝,却不经意地和叶寒枝对视一番,她黑曜石般纯粹的眼珠冷冽地望向自己,无情漠然地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不带一丝情谊。
可暗卫却只字不差地将酒馆里的情形告诉了他——昨夜里枝枝是如?何强势地护住那个?碧眼妓子,看?着那个?男人?的目光,那么的温柔,无时无刻不带着笑意。
枝枝,为什么……你真的不要孤了吗……
明明如?今这局面是自己一手酿成,可不过才?几日光景,你便能抛下我们往日的种种一切另寻他人?了?孤对你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江尘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紧,五脏六腑都燃起烧灼一般的疼痛,理智似乎在这一刻飞脱而去?,他赌气般地冷哼一声说道:“叶寒枝,不管发生何事,你都没资格殴打一个?三品官员,只有?孤有?惩治百官的资格。如?此?僭越之举,实在是有?负皇恩。既有?此?事发生,那便官降半级,罚半年俸禄,回府邸禁足自省三月,不得踏出大门半步。叶卿,可有?异议?”这样也?好,你就别想着再见?那个?野男人?。江尘明目张胆地以?权谋私,掩盖住自己酸溜溜的小心思。
叶寒枝神色淡淡地掀开衣摆,缓缓下跪谢恩:“并无。”
短短几日,她已经不再认识江尘了。那个?在她身下红着眼睛的小狐狸,变成了如?今这个?身着玄色冕服,纁色蔽膝的满脸冷漠的帝王。
此?言既出,叶意卿玩味地勾了勾唇角,这暴君之前不是偏袒叶寒枝得很吗?如?今又是怎么了?
卫璃则是满眼失望地看?向江尘,他没想到江尘竟然如?此?狠心,竟然真的为了一个?外人?惩处表妹。
最后一桩事了,宦官尖利的声音响起:“退朝——”叶寒枝被席卷在人?潮中,卫璃很快朝她跑来,凶神恶煞地瞪了春风得意的谢明远一眼,连忙张开大袖护住叶寒枝。叶寒枝则是迎着众人?或幸灾乐祸或探究不解的目光中挺直了腰杆,面无表情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