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达想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但他也清楚,自己不该阻止母亲拥有新生活,让她只围着自己打转,所以他只能假装很不在乎,大度地告诉妈妈:“我?都这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了。”
只是很偶尔的时候……能不能回过头看一看我??
雷达带着这点隐秘的小希望,站在原地等啊等,等了好久,只等来了母亲的第二个孩子。
弟弟出生那天,雷达远远地看过他,皱成一团的脸,灰扑扑的皮肤,怎么看都不好看。几乎是看到的第一眼,他就笃定自己对这样的幼崽生不出喜欢的情绪来。
于是他打着专心准备中考的名义向学校提出了住宿申请,母亲不怀疑他的刻苦,在申请单上“同?意”签得痛快,很快他就正式从走读生变成了一个寄宿生。
只是周末回家时,他总不免看到母亲抱着弟弟哄逗着,通常这样的时候他就站在离母亲不太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期望母亲能转过头看看不远处还有一个站着的大儿子。
——母亲从没有回过头,一次都没有。
雷达的叛逆期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来了。
“我?试过翻墙逃课、打架,还找人假装早恋,”回忆起那段荒唐的日子,雷达迄今仍带着痛苦,“学校找家长的电话打了好几回,她一次都没来过……一次都没有……”
林谦树叹了口气:“用自毁前程的方式企图引起她的关注,真?的没必要。”
“你?说的对,”雷达苦笑道,“弟弟还没满周岁,她当时是真的很忙的,我?不该再让她操心的。”
继父也并非富贵之家,家里自然请不起月嫂,雷达的母亲辞了工作专心在家带小儿子,对于大儿子在外的闹腾已是无力管教。终于,在又一次被教导主任请家长时,雷达终于在教导处看到了满脸憔悴的母亲。
母亲疲惫地听着教导主任一条又一条地列举大儿子的问题,不断地对教导主任鞠躬道歉。雷达在一旁看得双眸赤红,憋着劲抓住了母亲的手,颤抖着向她保证道:“妈,我?以后再也不闹事情了……”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挣开了他的手,再?一次深深地对教导主任鞠了一躬。
走出办公室,雷达再?一次向母亲保证了自己一定改正。母亲转头看向雷达,雷达发誓这是自己这辈子前所未见过的失望和悲凉。
母亲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不是在公园划船时抱着自己的那个年轻模样了。
“雷达,你?得听话。”母亲说。
那天之后,母亲鞠躬的情形在雷达脑海中变成了深深的烙印,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是他逃脱不了的梦魇,于是少年短暂的叛逆期结束了。
他剪掉了烫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老老实实地翻出课本来读书,在中考的时候终于踩着尾巴上了这所市重点。
从学校领了录取通知书,雷达兴冲冲地跑回家准备拿给母亲看,一路上已经在脑海中预想了许多种母亲看到通知书后的惊喜表现,然而当他推开家里的大门时,迎接他的却只有空荡荡的房间。
雷达怔怔地拨通了母亲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怎么了?”电话那头有些嘈杂,母亲提问也显得漫不经心。
雷达张开嘴,喜悦的感情不知怎么便荡然无存了,他只能干巴巴地说道:“妈,我?考上南怀实验高中了……”
“嗯?嗯……哦,哦,好的。”那边似乎有人走过来,和母亲说了什?么,分散去了她的大半注意力,使得她回复雷达时敷衍极了。
很快,母亲又继续道:“你?弟弟感冒了,我?和你?叔现在在医院,今天晚饭你自己解决啊。”说着电话便被迅速地挂断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雷达怀疑母亲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和她说了什?么。
林谦树回想起在路上和雷达母亲那通无疾而终的电话,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啊。
“所以林哥,”雷达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又问了一遍,“是不是所有感情到最后都是会变的啊?”就算是有着血缘关系的母亲,也会有把爱和关注转移给另一个人的时候。
“变个屁。”江易行的声音突然从两人的背后冒了出来。
林谦树转过头,看到三个少年不知何时也赶到了。
江易行走到林谦树和雷达中间坐下,伸手毫不客气地给了雷达一记爆栗,嘀咕了一句:“是爸爸不够关心你?吗?”
雷达捂着脑袋愣了愣,嘴角突然扬起:“江哥……”
“打住。”江易行转过头,别别扭扭地阻止雷达抒发感情,“……我不听。”
雷达吸吸鼻子,抱歉地说道:“今天晚上实在对不住,是我一时冲动了。”
江易行张嘴还想说两句,忽然感觉肩膀又被人拍了两下。他转过头,只见江易知站在他身后,对他做了一个往旁边让让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