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碧草连天,绵山接日。
黄珊骑着马沿着阡陌小路往东行,将身后的白头雪山抛在身后。天地山河间,她一人一骑,越行越快,想象着自己飞过了昆仑,正同万古不息的黄河,在苍莽大地上结伴同游。
黄珊本来不会骑马,可此刻却觉得自己好像打出生就在马背上长大一般,哪怕疾奔数十里,仍是游刃有余,自在之极。
她知道只要身上的力量一日不竭,不说区区骑马一件小事,不论什么,她做起来大概都会有如神助。
如今她一个人自由自在,姿容绝代,身负天道规则般神秘的金手指,恐怕一生也绝不会愁于金银财帛不足,亦不会愁无人相伴于世。
将来若是找到一处山明水秀的好地方,那里有白云清溪,明月竹影……她买□□亩地,盖四五间房,种两三丛花,与丈夫生几个小孩,一家人从此快快活活到老,这样不好吗?
如果在从前,黄珊就算不惜一切代价也愿过这样桃花源般的生活。
可现在,她不想了。
她现在只想日夜兼程,换马不换人的赶赴无锡城,去那里等一个人。
这个人名字叫宋青书。
事情的起因倒也简单,当日黄珊杀完人放完火,便尽早催马离开了别院所在的幽谷。等人一安全,她立刻调动起那股已得的力量,去试她如今能做到些什么。
这一番查探,共给了她两个消息。一则好的,是她可以修炼武功了;一则坏的,是她发现如今的力量仍不足以为她架设与书中相关的重要背景。得到这条坏消息后,黄珊心里便一动,隐隐觉得好似想到了些什么,但又抓不住。
正在她苦苦追思那缕灵感时,阔别已久的声音竟在她心里响了起来——
“武当派宋青书已被外来灵魂夺舍,身牵气运不明,与张无忌两人分隔两地时,暂被视为主角。”
黄珊吃了一惊,再要仔细去问,声音却又消失无踪了。两相烦恼叠加,几乎打乱了黄珊的计划,她脸色阴晴不定,目光追着踱步的马,定定的望着它悠闲啃草。
这声音至今为止,才出现了三次,如今凭她知晓的线索,还不能总结出什么规律来,不如不想。
……可宋青书要是被穿越了,她这边还能按原计划,为自己构设一个与书中主要情节有牵连,却又不显眼的人物背景么?
想当然不能。
黄珊进了这个轮回,单看她身上牵系的“杀人之恶”,也注定真实的她跟许许多多书中有名的人物都是敌人。
如今她知道宋青书穿越了,可对方却不知她,是敌在明我在暗。可若是一旦她以书中人的身份混入剧情,对方只要不是傻子,或多或少都要怀疑,而那时武当势大,她却孤木难支,岂不是优势尽丧?
就算退一万步讲,要让一个男人对一个他心存怀疑的女人产生爱情,显然是很难的,这对黄珊也是百害无一利。
那怎么办呢?
穿越来的宋青书又是什么角色,哪路神仙?
黄珊思虑再三后,决定去看看。
而当她下了这个决定后,力量的有一个好处登时显了出来。
她冥冥中能知道,此时万里之外,对方人在无锡。
……
江南已是采菱的时节。
一竿撑过,水面哗啦啦的碎成灿烂的摇光,城外清河上的田田荷叶袅然晃起,又因风折腰。
进城后,则又是另一样的风情。
白墙灰瓦,绿波漾日,人如织,船如梭。
黄珊穿着一身破旧不堪的小叫花子衣裳,将手脸抹脏,挤在摩肩接踵的街市上瞎逛。说是瞎逛,也不完全是这样,她只是顺着力量给她的若有若无的指引朝城南方向走。
忍着腹中饥饿,她耐下性子来,仔细追寻那一丝邪门的直觉,虽仍是一副茫然盼顾的样子,但她却越走越笃定,越走越快……最终停在了城内一座构设富丽的三层酒楼旁。
店是名店,往来顾客盈门,生意好得红火。当街八根朱漆雕柱分立两侧,正堂八扇高门大敞,青瓦飞檐的门亭上挂着一幅木匾,匾上刻字“太白楼”,金漆闪闪,熠熠生辉。
——真是个好地方。
黄珊在门前不远处,先是打量了酒楼,又打量了满面堆笑的迎客伙计,这才瞅准时机,迈开步子,脚踏流星的便往大门里钻。
“嘿,臭要饭的,快滚!讨打呢!”笑容满面的小厮登时拉下驴脸,一身皂色衣裤衬得人精神极了,尤其是对着衣衫褴褛的乞儿之时,他伸手就要给黄珊一个小耳刮子,却不知被这小叫花怎么一躲,人没打着不说,还险些自己转得一踉跄。
“酒楼开张,人人能进,小爷怎么进不得?”黄珊打从进了无锡城,整个人就似脱胎换骨一般,身处昆仑时那一身弱质白莲的劲儿尽收了,此时也是声音发脆,一双黑琉璃似的眼珠滴溜溜的转,还嘻嘻的笑了,“臭跑堂的,还想打我,你来打呀!”
然后她便使开浑身解数,逗着那伙计在太白楼前好一番鸡飞狗跳,路人围观无数。正等楼内又奔出两个伙计前来打援时,二楼临窗处突地响起一道温雅悦耳的声音:“太白楼也是百年家业,何苦为难一个小兄弟?”
他声音似乎不大,可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竟穿透酒楼伙计的怒骂呼喝之声,如春风化雨般,清晰又不唐突的响在了众人耳边。
这场荒唐的追撵登时一顿,黄珊打伙计们的包围圈里脚步一动,巧妙的钻了出去,姿态却是说不出的灵动轻巧,闻言唯恐天下不乱的嚷道:“就是,你们羞不羞?”说完才有些小得意的仰面朝二楼望去。
临街窗扇内,一位年轻公子独坐桌前,该人乌鬓青衫,面带微笑,相貌极为俊美,此时握杯向楼下俯瞰,目光正与黄珊接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