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宋清和张口再询问这话的真假,孟知让便从酒楼外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进入了她的视线之中。
只见孟知让的杏眼中似乎沁了水,而藕红色衣裙的裙摆处、裙侧沾染了不少尘灰,就像是不慎在哪儿摔的。而眉头皱起,看似很生气的样子,却明显委屈得很。提着裙快步朝着宋清和的方向小跑了过来。
“清和。你怎么自己到这儿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若不是方才有个黑衣郎君告诉我,你在这里,只怕我还要再找一会儿。你都不知道,都快急死我了!”孟知让距离宋清和还有几步远时,见周围没什么人,忙不迭开了口,慌张的神色中带着些松懈。
等到她完全走到宋清和的身边,才发现她的身侧赫然坐着一位玉面郎君,身着藏青色翻领胡衣,英姿勃发,桃花眼眼角微微上翘,手随意地搭在双腿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可就是这般,还是让她险些吃惊地踉跄了一下。
这,这不是宁王吗?
孟知让没有想到宋承竟然在此,又想起自己方才咋咋呼呼的模样,登时大脑一片空白,缓和过来后,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宁……”
宋承眼皮一抬,轻瞥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警告,从鼻息中窜出个字来:“嗯?”
打断了孟知让唤他的封号。
孟知让浑身一颤,忽而又想起自己的亲哥曾经说过,天家的人每逢外出,皆喜爱微服化名。那想来宋承也是这般。可当脑海中又回荡起他适才沉沉的一个嗯字时,她觉得全身心都毛毛的。
心道,果然天家人,不能光看表面,说不准内心里是多么深不可测。
太可怕了。
宋清和看着忽而间木然的孟知让,蹙眉仰头看她:“你怎么了?”
“啊?”孟知让眼微晃,听到她清清冷冷的声音,才反应过来,“没怎么……只是,只是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哥哥。”
哥哥?
宋清和闻声,忽而想起先前孟知让和她说的话——
“当你对一个郎君有异样的感觉之时……当然这前提是好感。你唤他哥哥总没错!”
她不禁转头瞥了眼宋承棱角分明的侧颜,思虑片刻后,唇一掀:“我哥哥怎么了?你很怕他吗?”
这话一出口,宋承与孟知让俱是一愣。唯有说这话的当事人像是并非自己说出口的,表情淡淡。
孟知让闻言,心里却在叫苦。宋清和问的这话就像是在给她挖坑。她说怕,不对;说不怕,那更不对了。
好在宋承并没有管孟知让即将要说些什么,只是轻笑了声,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宋清和:“六妹妹很希望她怕我吗?”
宋清和丝毫没有意识到宋承对她称呼的变化,只反问着:“为何要怕?同样是人,有何好怕的?”
而站在一边的孟知让瑟瑟发抖。
同样是人,现在她真的怕啊!
这宁王一看就不像是好惹的,她还不想招惹到他啊!
她寻思着,一定要带着宋清和尽快离开酒楼,好让她的心弦不用越来越紧绷着。这实在是太难捱了。
宋承侧目微笑着,随后收回视线不语,抬手拎起面前的酒壶,将酒水倒入眼前的琉璃杯中,自己饮了一口,又放回了原处,却始终没有回答宋清和的问题。
孟知让正暗暗思考如何才能将宋清和带出去,还不能让宋承怀疑,倏忽发现对面一个陌生的红衣郎君正目不转睛地朝着她们这个方向看着。
她立时将要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孟知让其实很早便注意到这个郎君了,只是这个郎君也没说什么话,看起来和宋承并不亲近,更遑论宋清和了。所以,她对他近乎漠视。
直到方才陡然间对上的一眼,让她心神一晃,发现这个人或许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闻曜之见状,大抵是发现了孟知让的异样与犹豫不决,于是也不再多言,只含着哀伤似的看了眼宋清和,起身告辞。
宋承朝他回了一礼,没有阻拦。而宋清和始终盯着闻曜之的背影,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沉默着。
闻曜之走后,酒楼里这个角落此时便只剩下了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