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阴沉的风裹挟着愈渐变小的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官道上。
曹岳听到这个髡发人断断续续说的这话,登时双目圆睁,满脸不可置信,反应过来后立刻抬起手中的剑便架在了此人的脖颈上,扬声道:“他娘的,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砍了?”
冷寒的剑刃贴着髡发人的脖颈,即便混着雨,也能被他清晰地感受到。
那是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宋承瞥了曹岳一眼,手中的刀微微一晃,极快地击落了那把剑,不咸不淡道:“杀人多容易?凡事不能只随性莽撞,你跟着孤也这么久了,这么点道理都没明白?”
曹岳动了动唇,讪讪地捡起了地上的剑,默默不语。
“殿下说的是。属下一时心急。”
宋承的目光从曹岳转到髡发人的身上,眸光犀利,又似随口问道:“哦?你说你是大胤的子民?可是你们这般模样,手里还拿着突厥的弯刀,袭击我们。你让孤怎么能相信你不是信口胡说?”
“我……”髡发人双手紧握,眼帘颤抖着,嘴唇蠕动着,半晌过后又像是横下了心,直接说:“你首先保证不能杀我!我才能告诉你!”
宋承唇角微微一提,撩了下眼帘,不紧不慢道:“孤能凭你说的话决定你究竟是该生还是该死。可你有什么呢?”
髡发人听到这话,登时像是歇菜了一般,如鲠在喉,方才强作镇定的神情也土崩瓦解。但他仍旧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求得生机的机会。
“小人没有说假话,小人叫做方不凡,是是武陵城六合庄的人,但是就在去年,我们庄中的一些人忽然神志不清起来……又过了一些时日之后,他们变得更加奇怪起来,不仅改变了自己平常的装束,口中还说着一堆我们听不懂的话……我一开始以为是他们在装神弄鬼,可后来发现他们像是邪物附体了一般。那时我心里害怕又胆怯,于是就和内子如娇躲在自己屋中,再也不敢出来……”方不凡浑身仍有些颤着,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缓,可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心跳加速,愈发有些喘不过气,话说了一半,便停住了。
可曹岳以为方不凡无话可说了,心里仔细一想,便觉得说不通,立马道:“那你们是怎么度过这每一日的?你们的存粮竟然如此丰裕?”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小人没有办法,只能悄悄出门寻找粮食,却……却发现庄中毫无半点人迹……”方不凡面色痛苦地回忆着,“我便更害怕了,心里萌生出逃离家中的念头。纵使是做乞儿,也好过这样战战兢兢地生活着。于是,我便赶忙回去找如娇,想带着她一起走。结果,我回去后,便发现……屋门大开,屋中的人却消失不见了……”
宋承听着他说的这些怪异之事,不禁拧了拧眉,心思百转千回地绕了几圈。随后眼神微晃,轻轻地瞥了一眼身后的曹岳。
而这场凶猛的雨势终于停下了,天边白亮亮的,枝叶上的水珠还在缓缓滴落,绿叶变得鲜活起来。
曹岳感受到宋承的目光,了然催促方不凡道:“你这是在说书吗?说的这么慢?小心我一个来气便将你砍了,你便带着你心里的秘密进土里吧!”
说着,他又拔出了腰间的剑,“刺啦”一声清响,在这宽阔的土地上清晰可闻。
方不凡被吓得浑身一激灵,讷讷道:“好好好,小人说快些!你们别杀我!”
曹岳这才满意地收回了剑。眼中还有那么一丝丝小得意地望向宋承。
只不过宋承根本没有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