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娣道:“便太太舍得,我可也不敢要,妈妈是太太跟前得用的人,我要去了算怎么回子事,难得这么个忠心不二的,太太也真舍得,真给了我,回头不定要怎么后悔呢。”
两人一递一句的说话儿,听着是平常的闲话,可落进周勇家耳朵里,就觉得句句都有深意,王氏撂下手里的茶碗,瞥了周勇家的一眼道:“大过节的,我还说你没闲功夫过来呢,怎今儿得了空?”
周勇家的借着这个由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太太您可得看顾着奴婢些,现如今,我那男人没了差事,成日在家吃酒耍浑,抡起拳头来,不认是谁瞧不顺眼就打,说奴婢是丧门星,连个差事都要不来,奴婢也是实在没法儿了,才舍了这张老脸来求太太,太太就可怜可怜奴婢,让他回庆福堂吧,奴婢这儿给您磕头了。”说着咚咚的磕了两个头。
王氏暗瞥了凤娣一眼,见这位二姑娘眉眼不动,就跟没听见似的,本来还烦春燕不知事儿,这会儿却转了个心思,自打上回南街当铺那档子事儿传到后院,转过天儿牛二家的就给凤娣寻由头发落出去了。
大过年的差事没了,底下的人瞧在眼里,心里都有了谱,虽二姑娘嘴上没说,可你真传个试试,牛二家的例子在前头摆着呢,谁还敢往后院里头传事儿,不是找不自在吗,弄到如今,王氏根本就不知道前头的事儿,虽不少吃,不少穿,可这么下去,自己这个太太,书南这个余家大公子,可不成了摆设吗。
若是周勇能回铺子里,春燕是自己的丫头,也算有个人儿,便做不了什么,好歹传传消息也是好的,比这么糊涂着强。
想到此,便跟周勇家的道:“你也不是外人,这事儿也不瞒你,南哥的身子什么样儿,你比谁都清楚,天天躺着还没力气呢,哪有精神掌事儿,我也实在没法儿了,就跟忠叔商量着,让咱们二姑娘顶了南哥儿名儿出去,如今,咱们余府里外上下都是二姑娘说了算,你这事儿我不是不管,是管不得,你若真有难处,不如跟二姑娘说说,二姑娘心慈,又是大过年的,说不准就应了。”
凤娣目光一闪看向王氏,心说,这王氏当自己是傻子不成,明摆着就是想让春桃攥着自己女扮男装的短儿,应下让她男人回铺子,想来这是寻耳目呢,只这个耳目灵便不灵便,就两说了。
周勇家的呆愣半晌,方回过味儿来,虽听着惊世骇俗,仔细想来却也合情合理,如今的余家,除了让二姑娘出头,哪还有其他的道儿呢,只不过,若是这位二姑娘当家,有前头那档子事儿,又哪里肯收留她男人。
忽想起什么,瞄了王氏一眼,忙跪着转了方向,朝着凤娣磕了一个头道:“二姑娘心眼儿好,若奴婢男人没了差事,奴婢一家老小可要饿死了,大过年的,还望二姑娘行行好,发个善心吧。”
一把鼻涕一把泪儿,说的别提多可怜了,凤嫣在一边儿都瞧着不忍,暗里扯了扯凤娣的袖子,凤娣却道:“说事儿归说事儿,哭什么,若你想哭,趁早回家哭够了再来,大过年的,我听不得哭声。”
凤娣一句话,那婆子忙止了哭声,抽搭两下,只怕凤娣不应,心眼子转了转道:“二姑娘若不应,奴婢男人也只能旁处讨差事,偏我男人又没其他本事,也只能寻药铺里的事由,这俗话说的好,同行是冤家,若人家真问什么,我那汉子可不是个嘴严实的,若说出什么,可也没法儿。”
凤娣听了冷哼一声,不瞧她,却站起来看向王氏:“周大娘说的话儿真真在理儿,我一个姑娘家,成天抛头露面的,让人知道可不妥当,我前儿还跟忠叔商量,如今余家的官司也了了,难也过去了,老让我一个姑娘出来像什么话儿,便大哥哥病着,还有太太呢,太太前头病着,家里实在没人,才把我推出来,亏了运气好,把难关糊弄过去了,这往后还不知怎么着呢,我这心里着实没底,如今太太的病也好利落了,还是太太出来主事儿妥当些,也省的给人家拿住了短儿要挟,麦冬,你去前头请忠叔过来,咱们把这几日的帐目理理清楚,交给太太,也算有始有终。”
麦冬在窗外脆生生应了一声道:“奴婢就去。”王氏吓了一跳,猛地坐起来道:“快拦住那丫头。”跟凤娣道:“二姑娘这话儿从何说起,哪有我主事儿的理呢?”
凤娣道:“太太莫推辞了,我听忠叔说,前头老太爷病的时候,老太太出头掌了好几年事儿呢,太太跟在老太太身边儿,自是明白清楚,太太主事儿更是名正言顺,也省的让我顶大哥哥的名儿出去,落人口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