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怪不得自己总觉得,她提起当年那段往事时,语气、视角和感情都会让人觉得莫名混乱,自己先前还猜测过她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姐妹”,倒是有些?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了,双胞胎勉强说的上?,但是,真的……情逾姐妹吗?
颜福瑞在外?头砰砰拍门,语气还挺彬彬有礼的:“司藤小姐,司藤小姐,我能进来吗?”
司藤示意秦放过去开门。
门开的时候,颜福瑞右手还保持着下?一拍的动作?,左手拎着一袋子土豆奶干,这是刚刚在门外?捡的,正好也饿了,藏族人的干粮,什么时候啃都正好。
他探头朝屋里看了看,手指着院子的方向:“刚刚那个?女人,司藤小姐,就?是你昨天晚上?聊天的那个?女人,到山下?叫了两个?藏族人过来,用担架把你打的那个?男人抬走了,说是要送到医院去呢。”
送医院?秦放有些?意外?,贾桂芝会这么好心救治周万东?
不过,他已经?不关心这个?问题了。
司藤显然也一样,淡淡嗯了一声,一副有事启奏没事滚远的架势,颜福瑞吞吞吐吐的:“那个?……司藤小姐,我在外?面待着也……没事做,我能不能……进来啊?”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音,他也是脸皮厚,权当是默认,赶紧关上?门,走到昨晚的铺位边坐下?,拈了块土豆,正要送到嘴里开吃,见秦放看他,又殷勤地递向他的方向:“要么,你也来一块?”
秦放没有胃口,他看司藤,低声问了句:“接下?来呢,怎么样了?”
***
接下?来呢,怎么样了?
司藤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当时,和白英目光相触的刹那,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紧接着她明白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半妖险象”。
这不是丘山教她的,这是她和妖有了接触之后,一点一滴了解到的,身为妖,这是与生俱来的畏惧,血管里天生带出的忌惮。
用人类的话来说,更像是妖的……绝症。
半妖险象,是指妖的个?体一分为二,每个?半体的妖力都急速衰减,在某种程度上?,妖更趋向于动物社会,崇尚“弱肉强食以力制衡”,没有妖力或者妖力平庸,意味着很多可怕的事情,比如:食物链的最下?层、被掠夺、或者被轻易诛杀。
其次,寿命会和人一样,只有区区几十年,容貌也会逐渐老朽——对?人来说,几十年已经?是漫长的一辈子,但是对?于妖,几十年算什么?山川河流,石块藤木,哪一样不比人的寿命长?几十年,修炼都成不了什么气候,只剩几十年的寿命,跟马上?就?死有什么区别?这不是绝症是什么?
幸好,生命总有出路,就?好像一种剧毒,总会有对?应的解药,所谓的无药可救,只不过因?为尚未找到而已——任何分歧在死亡面前会变得不值一提,出于对?半妖险象的畏惧,半体会迅速摒除矛盾,重?新合体,如同把顽症扼杀在萌芽初期。
非常罕见的,如果?依然不能达成一致,那就?只能两相对?决,武力毁灭异己的一方,收回?妖骨,重?新为妖——这也并不困难,因?为分体时,没有绝对?的等?同和势均力敌,看似都只是“一半”,一定会有一方更强一些?。
只是,武力解决,过程中?妖力必然大打折扣,绝非首选。
司藤的声音很平静:“那个?时候,情势本来就?危险,一旦被丘山截住,后果?不堪设想,如果?再分体,简直是自寻死路,我愿意做出让步跟白英和谈,谁知道?……”
她冷笑两声:“谁知道?,跟她怎么都说不通,她觉得邵琰宽明知她是妖,还向她求婚,是因?为爱她爱到无法自拔,更加印证了这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她还劝我,做藤妖,做足一千年又有什么意思?不如跟相爱的人逍遥一世来的快活……”
颜福瑞如听天方夜谭,嘴巴里叼着的半截奶干都忘了嚼。
“可是,我不相信邵琰宽,青城现形之后,我并不记恨他,但对?他从来也没有幻想,和白英分体之后,去除了对?他的情感迷恋,就?越发觉得邵琰宽这个?人可疑,所谓的百乐门偶遇,起初还觉得是缘分,这个?时候,开始怀疑会不会是刻意安排,所以,我暂时放弃说服白英,暗中?跟查邵琰宽,我查了一段日子,终于让我看到,有一天晚上?,他和丘山见面。”
***
那是舞厅的后巷,邵琰宽竖起大衣立领,匆匆走向巷尾,巷子头上?围了一圈人,有拉黄包车的,也有大饭店里穿制服的伙计,甚至还有衣着齐整的银行职员,一群人乱哄哄讨论着什么,邵琰宽走过的时候,依稀听到一句:“昨天晚上?,日本人炸了我们卢沟桥了,我听说,那卢沟桥就?在北平城门口啊……”
是吗?邵琰宽这些?日子风花雪月的,不怎么关心时事,日本人嘛,听说屯兵在那很久了,总有摩擦的,不至于成什么气候……
丘山在巷尾等?他,穿一身对?襟盘扣本地衫,一顶破草帽遮住了道?士髻,两只眼睛从帽檐下?面看他:“我不是说过,没事别找我吗?”
邵琰宽有些?动气:“怎么没事,两件事。司藤答应我的求婚了。”
丘山眼睛一亮:“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