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忘了。”目送那小子的身影离开后,霍西悬缓缓转向任绡,“我们只是对外要假装一下关系,也不是真的情侣或夫妻,你似乎没有资格干涉我的私事。”
无论是因为霍任两家绑在一条绳上的关系,还是仅仅因为霍西悬的绅士风度,平时偶尔互怼也就算了,他很少会真的对任绡说重话,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
“好像忘记的是你吧。”任绡丝毫不怵,淡定地奉还,“既然我们对外要假装关系,麻烦你做好,对你爸妈和我爸妈都是。不要让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如果做不到……”任绡堪称锐利地看了他一眼,戛然而止。
如果做不到,就趁早结束这种荒诞的假面关系。
霍西悬想,她没有说出口的下半句,就是这个意思。
他觉得她是听说了什么,不然不会如此咄咄逼人。需要被当成合作筹码也好,不得不陪着他、陪着霍家演戏也罢,这一切并非任绡的错,她也只是一个无辜牵扯进来的女孩子。
在钟隐出现之前,他可以随波逐流。但心上人重又回到他的世界,霍西悬没办法再勉强自己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绑在身边。
为今之计,只有解除和任绡的“婚约”。
那后果有多重,他不是不懂。他有面对暴风雨的力量,只是还需要一点勇气。
*
“爸爸你看,”男孩趴在玻璃窗旁,“下面有灯。”
虽然窗户已经锁上了,但是对孩子的安全教育还是得有。钟隐并没有一起凑过来看,只是告诉他不要靠近窗边后,招呼他过来喝牛奶。
盐盐双手握着杯子,埋头喝,再抬头嘴唇一圈白,像胡子。小孩问:“那个叔叔为什么要把房子送给我们呢?”
“是借给我们,不是送给我们。”
“那为什么要借给我们呢?”
“因为我们现在有困难。”
盐盐想起幼儿园老师说的:“有困难的时候,朋友要互相帮助?”
幼儿的思维是直线的,在他们的世界里,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非黑即白。伸出援手就是朋友,对他好就能记得。
孩子说得没错,朋友的确该互相帮助——如果他和霍西悬还能算作朋友的话。
有些话是不能对盐盐讲的,讲了他也不会明白;但钟隐深知,从九年前第一次感觉到心动起,他和霍西悬,就再也不是朋友了。
*
钟隐睡到半夜忽然惊醒,第一反应是去一楼看看盐盐。他同盐盐并无血脉,仍却相连。父子同心,盐盐在极度难受的时候他也会有所察觉,这份对于异样的感知已经救过几次孩子的命了。
好在今晚他的直觉出错,一楼小床上的男孩儿睡得正香,呼吸安稳,没什么问题,还砸了咂嘴,好似正在做甜美的梦。
他刚放下心来,又疑惑,如果不是因为盐盐,还能有什么事、什么人能够让他产生钟声响起似的预感呢?
难不成是……
某种诡异的想法掠过大脑,钟隐下意识屏住呼吸,拉开窗帘往下看。
那种荒谬而悲哀的感觉又回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在相别四年、明明所有与他有关的习惯都已经从生命中褪色以后,同这个人的心电感应依然有效。
*
座椅设计再贴合人体,空调循环系统再优秀,空气净化再清新,车毕竟不是睡觉的地方。霍西悬不大舒服地蜷在后排,时睡时醒,梦境断断续续。
一会儿是任绡的警告,一会是霍世骁当年愤怒的面庞,一会儿是小钟盐和那个只见过照片的Adlin,最后又是梦见过很多次的场景,钟隐在旁边看他放风筝,等线断了,头也不回、没有任何留恋离开。
就像他曾真正做过的那样。
有人在敲门……不,是敲窗。
他揉揉眼睛,降下车窗,梦里的人出现在车外,披着满身皎洁的银白月色,跟他说,去家里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