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太过简洁,连主语都没有,一旁目瞪口呆的钟隐只能猜测是婴儿刚才醒来的时候在找男生。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孩子和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不就放风一会儿,一点自由都没有。”他撇撇嘴,“你越来越像我哥了。”
面对男人时他生动许多,不再只有先前平淡如水的唯一表情。
钟隐终于明白过来,刀疤就是他方才口中的伴侣。
他接过婴儿的动作很轻巧,熟练地掖了掖小被子:“这么吵的地方你也带她来。”
“根本没醒。”
“那也对耳朵不好啊。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带她回去了。哦对了,还有……”
男生和刀疤耳语几句,并无告别的话,冲着钟隐点点头算是说再见,抱着婴儿起身消失在人群中。
*
刀疤接替了男生,坐在钟隐旁边,把那杯没喝完的酒一饮而尽。
他看上去就是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性格,能动手绝不多动嘴,武力值和口才成反比,但面对钟隐讲起来也相当流畅。
“你想知道,和——”他挑拣了个合适的定位,“和富二代在一起,是不是压力很大?”
原来男生临走前,嘱咐的是这个啊。小孩子还记挂自己这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想让有经验之人谈谈心,钟隐觉得有意思,又不免感动。
“他可远不止富二代那么简单。他那个哥哥,权势滔天,说是万人之上也不为过吧。”虽是这样尊贵的身份,刀疤却显得对自己大舅子不屑一顾,“他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的,长大以后却跟我私奔了。”他讲起回忆,笑了笑,“他哥气得要死,差点没把我家那块地翻个底朝天。但拗不过他,最后还是同意了。或者也不能叫同意,默许了。”
不用细说,钟隐也想得到其中有多曲折:“不会觉得,他也许更适合锦衣玉食的生活吗?比起跟着你……”
“你想说跟着我吃苦是吧。”
“……嗯。”
“要是只谈物质,或者生活的安定程度,那肯定不能和他在家比。跟着我是够动荡的,脑袋别在裤腰上,小命不知道哪天就没了。”
“这么危险?”钟隐本以为只是粗糙些,没想到刀疤是个真的狂徒。
“话是这么说,不过他在家也不一定就安全。他哥树敌太多,但难搞,所以谁都会想到拿这个小东西下手,也被绑架过,那时候他才几岁。”
原来真实世界里真的有那么多凶险存在,钟隐听的眼都不眨。
刀疤哼笑:“他哥有心保护,忙得连照顾自己都没时间;现在跟着我,好歹我一直在他身边。谁说和我在一块,就不是更好的选择呢?”
“小东西平时很少主动和别人说话,也许是和你有缘。
刀疤离开前替他结了账。
“你得知道,你无权替别人选择人生;这么做的人还挺讨厌的,像他哥一样。
“就像你不能越轨去决定,究竟是和你一起生活比较苦,还是离开你更苦。
“回去和你的那位谈一谈,会比在酒吧从陌生人身上找经验,有效得多。
“——再会。”
*
钟隐回家洗掉身上的酒气,重新换了套衣服。他是个对自己洁净程度很有要求的人,有时候中午吃饭沾上油渍或异味也会特意回家换洗,霍西悬不会怀疑什么。
他掐着时间赶到霍西悬班级,没一会儿就下课了,这堂是年级大课,抱着书和iPad、电脑的学生三三两两从门口出来,钟隐站在走廊焦灼地等待,眼神在人群中搜寻,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着急想要见到霍西悬。
终于,身边窸窣外语中响起他母语的名字。
“小隐——”
钟隐转过头,看见霍西悬冲他招手,笑得明亮温柔。
他忽然回想起在酩城大学的几年,他们也是这样等待彼此下课。
伤春悲秋的人总爱说人生说只如初见,钟隐在此刻强烈地明白了这一心情。
时间要是能暂停就好了。他多想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倒映在霍西悬的眼里,好像那是他的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