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妙从竹筐里捡出一瓶子,递给几人,“确实是吃的。”
“啊?吃药。”
“这是我专门跟部队的大夫要的药效最好的打虫药,比塔糖好使。”
“上回吃打虫药还是两年前的事,还是妹子想得周到。”
“哎呀,吃完打虫药就怕上厕所。”
“那你就憋着。”
“哈哈哈。”
薛妙跟着一起笑,名声啊,流言蜚语啊,不?需要太挂怀,有朋友相伴,开心在这个时代过?好每一天才是自珍自爱的真谛。
吃完晚饭后,她早早上床,放下蚊帐,盘腿坐在床上,把廖蔺送给她的装票据的信封打开,倒出一堆花花绿绿的票据来,有粮票、油票、布票、暖壶票、工业券……里面竟然还找到自行车票跟收音机票,廖蔺干什么都大手笔,送个票都一副土豪做派,估计手里的票看都没看一股脑全给了她。
薛妙想了想,自行车票还有一些其他的票自己真用不上,就算自己有钱买,但买个自行车根本没机会骑,还不?如拿来换东西。拿别人送的东西去换别的东西好像不太好,薛妙决定征求下廖蔺的意见,写封信问问,正好完成一半自己的写信任务。
写好信,薛妙熄灯躺在床上,把回来后遇到的事情在心里过?了遍,嘴角泛起冷笑,传谣言的三连长,不?知道你是自己一个人硬要冲在前面,还是被人当了枪使?
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切背后的事情都有季淑的影子在,甚至最开始的举报信都跟她脱不了干系,季淑不?喜欢她,而且想方设法要把自己调离团部的干事岗位,为什么?挡了她的道了?这女人真是心机深深,心苦面甜,心眼比针鼻小。
她也有心,她有耐心,咱们慢慢玩,想坏我名声,那我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薛妙在菜地里忙了一下午,傍晚才?回宿舍,见林峥嵘他们几个已经等在门口,前两天约好了他们带面粉、油过来,薛妙给他们烙葱油饼。
宿舍里的小炭炉子烙饼的火力还是够的,洗好手,开始烧水烫面。
烙个葱油饼薛妙闭着眼睛都能做好,掌握好水跟面的比例,这个一点都不难,薛妙边做边教张波跟李霞,出锅的葱油饼全是巴掌大,薄厚两种,薄的起层,厚的酥脆,烙了满满一盆,看他们还拿了鸡蛋,又给蒸了个野菜鸡蛋糕,前两天的挖得小野蒜拿糖跟醋腌渍,这会吃正好。
几个北方人好久都没吃上一顿面食,散发浓浓麦香的香酥葱油饼,就着滑嫩的鸡蛋糕,再?配上糖蒜,让人找到了家的味道,马伟华嘴里嚼着饼,眼泪差点流出来,两个女生也?都眼圈发红,食物确实能勾起人的思乡之情,他们都想家了。
林峥嵘边吃边说:“你不?是让我们多注意点三连长吗,我们打听到一件事。”
“哦?”
马伟华接着说:“胡有才?那人是个不?大不小的酒鬼,一礼拜要喝三斤酒,老让猴祥去镇里的供销社帮着打酒,还老不?给钱,侯祥都不乐意了。”
“三斤?”张波咋舌。
“镇上的酒闻着冲,酒劲不行,我放开了喝,一顿就能喝三斤,胡有才?酒量真一般。”
“是吗?”薛妙嘴角浮起笑?意。
李霞嚼完嘴里的饼,说道:“我想起件事,有次我感冒了,去季淑那里拿药,看见胡有才?在缠着季淑说话,闻着身上有酒气,难道他还爱耍酒疯?”
薛妙笑?意加大,爱耍酒疯,那就再?好不过?了,让你一次耍个够。
……
这天团里放假,侯祥又被三连长胡有才?叫去买酒,只递给他一个塑料壶,钱一分没有,侯祥敢怒不?敢言,心里暗骂,给你记着账呢,要是不帮我提干,这些买酒的钱一分一毛都要找你要回来。
酒两毛钱一斤,当地集体酒坊自己酿的甘蔗酒,提纯不够,酒液有些浑浊发黄,水兑得多,度数也不?算高。侯祥边走边打量那壶浑酒,心说撒泡尿进去胡有才?都不会发现,只是气不?过?瞎想,他有那贼心没那贼胆。
想到撒尿,侯祥忽然有点肚子疼,成天不搞好个人卫生,经常不洗手拿东西吃,三天两头闹肚子,他自己都习惯了。路旁有草丛,侯祥等不?及,把酒壶放在一旁急三火四钻进草丛里方便,过?了好大一会才?出来,拎着酒壶继续往回走。
三连有知青家里给寄了块腊肉,分了胡有才?一些,他让炊事员给炒了,本来想找季淑一起吃,结果人家季淑上山采药去了,人不在。
他只好端着盘子回自己住的单人宿舍,取出侯祥刚刚送过?来的甘蔗酒。灌了一口酒后,发现今天这酒真够劲,拿起酒杯又是闻又是品,过?了好一会,得出结论,卖酒的忘了兑水,难得占这么大一便宜,必须得多喝点,腊肉就酒越喝越有,一个人吃得有滋有味,酒也?越喝越多。
酒肉穿肠过?,悲从心中来。胡有才?眼前浮起季淑的芙蓉面,佳人近在眼前,却求而不?得,屡次拒绝自己缔结革命伴侣的提议,他今年二十六也老大不小了,想放弃找个女人赶紧成家,又不?甘心,他对她还不?够好吗,她在自己面前稍微提点什么,自己马上就给办到,连……这种嚼老婆舌的事都干了,还想让他怎样,越喝越不?痛快,不?知不觉一个人喝了一下午,一斤酒已经下肚了。
脑袋有些晕,看东西重影,他本就酒量一般,酒品更不行,平时怕出丑都尽量不多喝,今天这酒度数有些高,他想控制已经控制不住了。
……
季淑跟二连知青胡玫在山上消磨了一下午,两人说说笑?笑?从外面进到驻地大院,刚踏上中间甬道,走在稍前一点的季淑迎面就被一个人搂住。
那人满身酒气,嘴里大声嘟囔:“季淑,你说我哪点不好,你为什么不?答应跟我处对象,你说,我改还不?行吗?”除了喝醉了的胡有才?还能是谁。
这个点外出采购的知青都陆续回到驻地,胡有才?一番动静,立即吸引了一大堆人围观,男人居多,就爱看这种场面,不?但没上前把人拉开,还跟着起哄:“是啊,季淑同志,你说三连长有哪里不?好,说出来,他醉了记不清,我们帮他记着,回头让他改。”
“三连长对你这么死心塌地,不?如你就答应他吧。”
季淑这会想死的心都有了,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这样的丑,使劲挣扎想挣脱男人的钳制,可女人的力量怎么能和男的比,尤其是喝了酒的男人,旁边胡玫也?在使劲拉人,使出吃奶的劲也没把胡有才?的胳膊拽离一点。
胡玫气得冲旁观的人喊:“都是死人吗?过?来帮忙。”
有人嬉笑?回她:“让三连长过过?瘾吧,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
“是啊,三连长要不?是借着酒劲哪能当众表白给我们看,咱们都可怜可怜他吧。”
时间没多长,估计也?就过了三两分钟,可这个时间段是人流外出回驻地高峰期,围观的人越挤越多把路都给堵了。
等到顾宇宁他们听到消息过来,季淑已经哭得昏过去了,顾宇宁上前一把把胡有才?拉开,脸色阴沉在围观人的人身上扫了一圈,“你们最近是不是思想都太松懈了?”
薛妙没在现场,林峥嵘哥几个正好赶上,从头到尾围观了全程,兴冲冲跑过?来给薛妙直播,说完,林峥嵘小眼睛闪着精光,问薛妙:“跟哥说实话,这事是不是你在背后推了一把?快说说,回头我们也好学学。”
薛妙脸上表情无辜,“你可真能想,我今天一下午都在西山,上哪去给胡有才?下套,再?说我得有多大本事能把他给灌醉了。”
林峥嵘哥仨想了想,也?是哈,当面灌人酒,回头肯定被发现,看来真是个巧合。
是巧合吗?薛妙心里偷笑,这个机会她可等候多时了,有福德居在,盯个梢,往酒里神不?知鬼不?觉兑点东西,警醒着点,多注意下周边情况,还是比较容易做到,可惜还赔了一小瓶福德居里的存储,产自青市的著名高度白酒71度琅琊台小琅高,这酒飞机带不?上,一点就着,相当于纯酒精,兑在胡有才?那桶甘蔗酒里她都嫌浪费,不?过?效果确实大大出乎她的意料,胡有才?的倾情演绎太给力了。
薛妙这次打蛇打七寸,效果很好,季淑再?怎么心机深沉,也?是这个时代的本土女,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薛妙的谣言很快因为这件事情被遗忘,大家改对她指指点点,说她作风不捡点,勾引胡有才?,季淑被气病了,成天憋在医务室,门都不敢出,听说人都快瘦成纸片了。
薛妙解恨,要是查出那封举报信真是她干的,还有好果子等她啃。
至于胡有才?,这次的错误犯得有些大,作风问题是最敏感的,处罚很快下来,他被直接撤了职,调到师部下面的另一个兵团参加基层劳动,从一个连长变成普通农场职工,这落差不?小,不?知道他心中作何感想。连带给他买酒的侯祥也?被罚了一个月工资。
虽然胡有才?被处罚撤职,整个澜江农垦团的知青提起他还是恨得牙根痒痒,不?为别的,就因为他这一闹,还有前段时间传薛妙谣言的事情,顾宇宁终于同意肖副团长的提议,在全团开展思想作风大讨论,不?但学习会的时间延长,而且每人每周要交两篇思想汇报,知青们每周都要绞尽脑汁应付总结,苦不堪言,肖副团长倒忙高兴了,三个营轮流转,吃饭都小跑。
写点东西怕什么?就当练字了。薛妙的思想总结交得很积极。
她写给廖蔺的信也很快收到了回信,从信封上的字迹能看出来廖营长的字应该也从小练过?,字如其人,瘦金体特别有风骨。
欣赏够了,薛妙撕开信封,字写得好的人都惜墨,廖蔺的回信很短,短到只有三个字,力透纸背的三个大字——“小傻瓜”。
薛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