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里,赵权并没有再过来,也没有派人送些奇怪的东西来,不过倒是真如他所说,送过来的吃食越发精致可口,竟真是御厨所做。
长亭却越吃越不是滋味,侍女们对她的态度越发小心殷勤,每每送来饭食,来人总说是王爷特地吩咐做给她的,侍女们看她的表情总是一脸惊喜,长亭并不傻,她们恐怕真把自己当成了赵权的什么禁胬。
越在这儿呆着,长亭越是想念师父师叔,越是想念自己从小长大的山上,想念以前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这笼中般的生活,再是山珍海味,又有什么趣儿!
这日清晨,长亭依旧早起,婢女们早摸透了长亭的习惯,早候在一旁,备好了洗漱之物,长亭自行穿衣洗漱,不劳他人,王府不比别家,更不比长亭在山上,晨起洗漱的过程都十分繁琐,器物繁杂而精致,好些长亭都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幸好侍女体贴,一步一步地伺候她,长亭虽是嫌烦,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怎么。
侍女们总是想帮长亭梳妆,长亭性子虽好,却也并不依从,与从前一样,简单挽了发髻,簪好簪子,拿了剑,出了房门,却在院中发起呆来。
红棠在她身后跟着,看了看长亭的神色,上前道:“姑娘在这院里呆了好几日,可是觉得闷了?不如去园子里走走吧,这个时辰,园子里静,倒是可以散散心。”
长亭看了看她,见红棠神情温婉和煦,眼中一派温柔,心里倒是觉得有些歉意,上次自己去园中,就点了她们的穴自行出府,她竟一点没怪她,这次还主动提出要陪自己一起去逛逛,这女子倒是十分善解人意。
长亭笑了笑,心中也想出去透透气,点头道:“也好,那走吧。”
长亭出了小院,空气似乎都充沛了些,心情也好了很多。
她喜欢湖边那一处芦苇轻拂的静谧,不用红棠带路,快步来到了湖边,湖面清新平静,因日头尚未起来,还有薄雾缭绕其中,残荷隐现,清风徐来,长亭登时觉得神清气爽,好不舒服。
寻到湖面一角芦苇荡,长亭吩咐了红棠两句,红棠点头,退了下去,长亭运力轻跃,飞到了湖边的崖石高处。
此处只是堆叠出来的一处景致,地势高峻却是无路可上,幸得她轻功一流,可随意而上,长亭站在崖石上眺望了一下湖面,雾气缭绕,湖面若隐若现,长亭心思澄静,盘腿而坐,剑就放在身边,就如从前在山间一般,她总喜欢在高处打坐修习内力。
长亭闭上双眼,内息循环往复,在体内高速运转了起来。
长亭心中澄静清明,一洗多日来的烦躁,渐入佳境,不知过了多久,湖面远远传来淡淡的琴音,古朴悠远,引人入胜,这段琴音竟如山间泉水,又似古寺钟鸣,让人内心平和充盈。
长亭缓缓睁开眼,清晨的阳光初现,似几根发光的丝线,柔软地刺进湖面的薄雾中,湖面隐约的残荷中,透出一只两尾尖尖的小船,缓缓自薄雾而出。
湖面微微有些涟漪,只见一人正襟危坐在船头,轻抚琴弦,那人金冠束发,眉如墨画,目似横波,有几线阳光打在他冠上,金光闪耀下,那人偶尔抬起的目光越发显得清冷疏离,竟不似这世间之人一般!
这画面不似真实,宛若梦中一般,琴音缓缓消停,长亭回过神,却见赵权眼神泠泠地看着自己。
赵权的船已慢慢驶过来,两人中间隔着一片萧索的芦苇,长亭站起来,向赵权行礼,赵权抬头看着她,心中不喜,崖石高峻,也只有她能如履平地,也只有她这般肆意妄为。
几日不见,长亭与初见时一般,依旧身着素衣,头上只簪了根简单的发簪,晨风吹过,垂下的头发轻轻飞扬,她神色平静淡然,全无在酒楼时的活泼灵动,眼睛依旧清亮,全无规矩地看着自己。
长亭见赵权眼色沉沉,心中暗想,他如此神色,恐怕是怪自己打扰了他的雅兴,久不听赵权说话,只得硬着头皮拱手道:“王爷恕罪,长亭无意打扰您的雅兴。”
一阵风吹过,身前的芦苇拂动,高高低低,站在崖石上的长亭衣角翻飞,发丝清扬,赵权见她头虽低着,却哪里有惶恐之态,如此清晨,竟不愿斥责她,淡淡道:“下来!”
长亭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眼看着他,赵权长身而起,立在船头,一身月白色的衣袍在晨光下,似有银光流转其中,金冠闪耀,更衬得他仪表高贵,气质凛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