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碧鳞蛇毒的反噬渐渐明显,小魂王便半是自愿半是被迫地留在这里。青年衔着片草叶,在他身上各个穴道插上草茎,每天都插在不同位置,随意得就像是在摆弄玩具。
有时候他会被玩得半身不遂,但更多时候,毒素带来的痛苦减轻了。
感激之余,他也很奇怪。青年是一个强大的医师,却从不踏出冰火两仪眼半步。不愿么?并非如此。他明明看到青年躺在岩石上看云,眼睛里倒映出孤独。
那天,成为魂帝的他终于忍不住道:“我的儿子出生了,他很可爱,你想去看看么?”
青年摇头。
“为什么?”他有些胆大包天地去碰青年的衣袖,却只触摸到了空气。他愕然。
“如你所见,”青年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这只是个幻影罢了。我的本体生长了数万年,却从未走出过这里。”
他一直仰慕的青年不是人。青年是……魂兽。
真相完全在他的认知范围之外。他呆愣当场,傻傻地问:“那你会变成人么?”
“别傻了。”青年短促地笑了一下,“做人太累,还是做花好。再说了,变成人那么弱小,岂不是白送你一对魂环魂骨?”
“别开这种玩笑!”魂师有些气恼,“你知道我不会的。”
时间如笔,画沧海为桑田,也在魂师脸上勾出道道皱纹。他晋级魂圣,将碧鳞蛇本体变出来第一个给他看,就好像这样便能和他成为同一种生物。但是那终究是不同的。
“很漂亮的蛇。”青年夸赞。他的面容却宛若初见,而魂师却已老了。
魂师的第八魂技时光凝固可以暂停时间,却永远无法把两人的时光拉到同一条线上。他无望地离去,再归来时抱着一个襁褓。
“我的儿子死了。”老者面无表情道,“死于碧鳞蛇毒的反噬。”
青年有些替他伤心,破天荒地道歉:“抱歉,我没有其他方法彻底铲除剧毒反噬。”
老者闭目摇头,又道:“这是我的孙女。”
婴孩吹破了一个鼻涕泡,正张嘴哇哇地哭。青年好奇地伸指,放进她没长出牙的小嘴里,婴孩一口咬空,看着俊秀的大哥哥破涕为笑。
“她将来会很美。”青年笑得温柔。
他随即顿住了。凭碧鳞蛇毒的霸道,恐怕这个孩子的生命,便如那不曾盛放便已凋谢的花朵。
其实还有一种方法可以抑制蛇毒,只是……
谁知,死神最先光顾的不是那婴孩,而是老者本人。
魂师将天下至毒之物作为自己的第九魂环,不曾想反而加剧了蛇毒反噬。他痛苦地倒伏在青年眼前,撕扯着自己的身体,挣扎翻滚时压折了无数奇花异草。
他从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死亡。
然后,他嗅到了花香。在浅紫的温暖花香中,他逐渐平静下来,陷入梦乡。
那一天,冰火两仪眼少了一株幽香绮罗仙品,多了一个名叫“岩”的傻婴孩。
也在那一天,令大陆闻风丧胆的毒斗罗诞生了。
老者怀着复杂的心情,对那孩子悉心照料,却没想到,那孩子竟不告而别。他遍寻不到,日夜的担忧和自责如剧毒般腐蚀着他的心。
“七年。”时光凝固中,独孤博不受控制地提起了颜颍川——那个他熟悉的青年。权力在握的漫长时光足以让一个小魂师变成喜怒无常的老者。
下一瞬,时间重新开始流动,唐三惊惧地发现,颜颍川不知何时竟被毒斗罗抓在手中!
诸葛神弩!穿骨针!破甲针!龙须针!齐发!暗器如雨,裹挟着剧毒寒光包向独孤博,八蛛矛瞬间爆出,尖刺直至毒斗罗。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进入不了独孤博的眼睛。暗器近身则碎为齑粉,唐三也被弹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咳出几口血。
“为什么?”独孤博仍旧死死盯着昏迷的颜颍川,青年像一个连封号斗罗都举不起来的重物,压得他的胳膊不住颤抖。
然后,他强忍着冲动,像被烫了一样扔下青年,澎湃的魂力从另一只手中击出。
天地为之一暗。以独孤博为中心,碧绿的剧毒涟漪般扩散,一切生灵,沾之则为一滩脓水。
活物泯灭之后,光秃秃的山石也在劫难逃,腐蚀成暗绿的岩浆。前一秒的山清水秀,下一秒只剩浓稠的液体。
淡紫色地光浅浅地附着在唐三身上,那是“清心静气”领域,替他躲过一劫。唐三艰难地爬起,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意义:
毒斗罗一怒,生灵涂炭。
毋庸置疑,毒斗罗因为岩而发怒,但是,他和颜颍川还好端端地活着,没有受到魂力的波及——就像被小心躲过了一般。
唐三心中一动,嘶哑地笑道:“为什么?岩不跑,难道还等着你杀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