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坐,这是今年新进的龙井茶,用前些日子收着的雨水泡的,姑姑且尝尝。前几日收到王妃娘娘的信笺,妾身几天都没睡整觉,一直在细细盘算。添人进口固然是好,但听得府上已经有几位贵人了。妾身愚见,这新进一位侧妃娘娘,倒不比知根知底的遣过来简单。”
诵玉喝了口茶,心中暗叹,虽然这孔氏也是大家出身,可论起这对人情世故熟捻程度上比自己还是相差甚远。
不过就是个侯夫人而已嘛。
“夫人不知。我们府上一位侧妃娘娘已经眼看着不成了,另一位……呵呵,平日里还算规矩,只是生得好又有儿女傍身,我看着难免心思大了些。李淑人是最不好管事的,庞良人才进府不满一年,也正是该调&教的时候。剩下那位萧淑人,是咱们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儿,我可不放心把她弄到这南边。虽然咱们王妃娘娘贤德,心心念念的只有殿下,不爱这些算计。不过谁叫娘娘天生的主子命,琐事都要娘娘操心劳力,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娘娘想不到的,咱们想到了,也是一样的。”
孔氏没想到王府的情况比自己想得要复杂,忙叠声道:“是妾身的想得简单了,亲王府自然和我们侯府是没得比的。给殿下纳侧妃的事情既然娘娘交给了妾身,那就是妾身的荣幸。咱们侯府能跟娘娘攀上亲戚,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只是妾身年纪轻也不经事,对王府也不熟悉,很多事情还要姑姑拿主意。姑姑常年跟着王妃娘娘,是娘娘身边第一的得力人儿。想必姑姑的意思就是娘娘的意思,也好教导教导妾身,省的出了笑话,累了娘娘的名声。”
一番话说得极是妥帖,诵玉见她诚恳,也就不买官司了:“皇上身体愈发的不行了,京中皇子人大心也大,咱们殿下是太子一胞所出的弟弟,论起来不是长子也是嫡子,自然是身份贵重,不需得拉帮结派。这第一点,要人家清白,那些同几位殿下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自然是要慎之又慎。”
“这第二,太过聪明伶俐的,弄回去患不患先不说,在府里也不省心,鸡飞狗跳的招人嫌。既然这次一进府就是侧妃,又是代王妃娘娘打理事情,可不能生了僭越之心,安分守己是最好。”
这两条都极为有理,听得孔氏在一旁摇着扇子不断点头。
“这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要殿下喜欢,说白了就是要有殿下的眼缘。咱们王妃同王爷是少年夫妻,对殿下的情谊那是没得说的,纳回去给殿下添堵是最要不得的。依我看也不需寻太远,都说这江南出美人儿,江浙一带的官吏家咱们挑挑拣拣就是了。”
孔氏听到这里已经是了然:“成,赶晚上有了时间我同我们侯爷说说,明日就叫人整单子准备下帖子,到时候还要请姑姑不嫌辛苦,亲自去看看。”
“夫人客气,王妃娘娘既然叫我过来,必然是要把差事办好的,让娘娘也知道夫人的功劳。”
孔氏心中一喜,脸上更是一团和气:“承姑姑吉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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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蔓贞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扇套儿,直了直有些僵硬的脖颈。
荷姑帮主子端过加了陈皮的乌梅的凉茶,心疼道:“姑娘也做了忒久了,快停下来歇歇吧。”
“没事。”徐蔓贞喝了一口凉茶,“哪里就那么金贵了。天热得厉害,我早早儿赶完了,等下次去人的时候帮着带过去,也好给殿下用着。那边怕就是这几日了,丧事什么的最磨人,等过几天未必就有这个闲工夫。”
荷姑原本是徐蔓贞的乳母,自从姑娘做了侧妃,便进府当了姑姑,自然是一心向着徐蔓贞。
她环视了一周房间,见几个小丫头都守在边角,甚至还有些困得站不稳,便小声问询道:“奴婢说句话,姑娘可别嫌。这次下江南多好的个机会,不光把住殿下的人,更是让江南几省都晓得姑娘这个侧妃。当天王妃跟您说这事,我原本以为姑娘高高兴兴地就应了,谁知姑娘……虽然您也晕马车,但也没有说得那么厉害,吃点含片就过去了,您这又是何必呢?”
徐蔓贞微笑着摆摆手:“姑姑想左了吧。王妃娘娘的确是最好说话不过,可是她身边有诵玉和吟玉两个大姑姑不说,就是慧悠慧影两个大丫头也不是吃素的,都是国公府挑着那最灵透拔尖的给王妃的。谁也不是傻子,这一单大买卖,怎么会让我抢了先?”
“哎……”徐蔓贞说到这里不禁微微叹气,“都是我当年不经事,一进了府也不懂得收敛,让诵玉把我给盯上了,现下也只能是夹着尾巴做人了。”
荷姑听得姑娘说得有理,虽然心有不甘也不再相劝:“娘娘也是个有福气的,您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徐蔓贞不接这话,只当她是随便说说,转而又道:“我相信诵玉姑姑的眼光,挑来的侧妃必然也是个省事的,大概就跟南边那位差不多。说起来,这兰妃真是个实心人儿,就是福泽不够,大公子还不知道怎么哭呢。”
说到这里,荷姑也想起了兰妃素日的好处,不由也是一叹:“这人啊,命啊。运道半点不由人。依着奴婢看,这王妃的命也太好了,国公府嫡出小姐,亲王府正妃,嫁的又是咱们殿下这般人物,只可惜没有嫡子,就两个丫头……”
徐蔓贞打断道:“姑姑这话不能乱讲,咱们王妃娘娘年轻着呢,必然会一举得男。”
荷姑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忙不迭地请罪道:“娘娘说的是,奴婢糊涂。”
徐蔓贞看了一眼荷姑,见她脸上已经出现了些许细小的褶皱。
说话不靠谱心思又多在这府中是大忌,可毕竟是给自己卖了半辈子命的奶母,徐蔓贞每每想着把她架空权力慢慢疏离,可总又是不忍心。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找到比她对自己更衷心亲近的人选,也只能这般耗着了。
她本来就出身不高,看了舅舅江阴侯的面子才得以进府伺候,父亲现下仍旧是从五品刑部员外郎。
自己能做到侧妃这一位子,也不过是生了一双儿女熬了近十年得来的,更是要小心谨慎。
荷姑看姑娘面色不好,试探道:“夜深了,主子也乏了吧,奴婢去给您收拾收拾就寝吧。”
“好,如此有劳姑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