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眸死死盯着绿账。
脚步也随之迈进,狐狸头阴沉的目光落在纪婳婳安静美好的侧脸上。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慢慢凑近纪婳婳身上的被褥,只要?轻轻一掀,便会让凉风灌入她?的娇躯。
狐狸头犹豫半刻钟,转身出门。
比起进门的粗鲁,关门的他温柔又小心。
他低声问:“她?怎么不让你进去。”
雪獒委屈的叫了?一身。
他眸色更?沉。
“好好反省。”
纪婳婳抱着银镜,一人一妖假装淡定的假象骤然破碎。纪婳婳把头埋进被褥,借着银镜面散发出的微弱光亮小心打量躺在镜中的少年。
他安安静静躺着的样子像在睡觉,可谁又能想到,他这一觉恐怕永远不会醒来。
纪婳婳想起爹爹写信给长安的伯父,叹出一口气。事情与她?有关,她?若是袖手旁观,与那放毒害人的母蛇妖也就没有区别了?。
“你要?苟住,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捉妖世家的少年极其敏锐,尤其是对妖。
器具一类比植物更?难成?妖,也格外惜命。它们别的本事没有,隐藏逃匿的能耐是妖界首屈一指的。
银镜很怕半妖,在被窝里抖了?抖,但?是它能苟住,沈温良不能啊。
镜面又浮现一行小篆。
“蛇牙具毒,七日?损命。”
镜面回放里面藏着的沈温良,他耳旁的两个小小的洞不容易被察觉。
纪婳婳面色难看:“还剩几天。”
银镜面浮现一个大大的字体。
“三。”
“……”
姬坤看完船头的风景,走?回房间时,与准备进房的狐狸头碰面。两人四面相对,竟有尴尬之色。
姬坤双手负在身后,目光淡淡。
君跻嘴巴张了?张,想先开口打声招呼,像曾经发生过无数次争吵后,和稀泥一般糊弄过去,两人重归于好。
“你既然说愿意?为我效力,我不求你替姬家斩妖除魔,扬名立万,只要?你安安静静,当?一个摆设。这个唯一的要?求,不行吗?”
这句话不止一次出现在他脑海中,每次他看到姬坤那张脸,就会想起原来他们五年的互相扶持,在他心中,他只是一个摆设。
可有可无。
最好是没有。
君跻什么都没说,推开自己的房门,抬步进去了?。
少年修长的背影透着落幕和寂寥,把姬坤拒在门外。
姬坤怔了?怔,步履鬼使?神?差往前走?了?一步,却因为君跻关紧了?门,而鼓不起勇气去做先认错的那人。
要?是君跻能好好说清楚,他并非不能理解。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姬坤独自一人站在紧闭的房门口,目光暗沉,风吹散动他的衣摆,犹如雕塑。
君跻的房间很暗,他背脊靠在大门上。身后的姬坤停留了?许久,却一动不动,君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抬头看了?看房檐。
他点燃的蜡烛照亮满室,脱下脑袋上的狐狸头。
白?白?的绒毛巧夺天工,两只尖尖的狐狸耳朵小巧可爱。
他的手指念住两只耳朵,轻轻捏了?捏。
手感很好!
☆☆☆
“阿姐阿姐阿姐阿姐。”
哭嚎悲天跄地,在雨幕中狼狈奔跑的少年逮住人就问:“我阿姐呢,我阿姐呢。”
他面容苍白?而瘦弱,眉心那点朱砂仿佛是血凝成?的。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他白?着脸,踉踉跄跄往后退。
锋利的目光落到君跻身上,他穿着单薄的外衫站在琉璃阁下,目光如死水般沉寂。
少年揪住他的衣衫,把他伦到地上,死死拽住他的衣领,拼命的摇晃。
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打在屋檐上,琉璃瓦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少年低着头,泪水从眼里滴落,晶莹剔透。
一颗又一颗,落在君跻的脸上。
“我阿姐呢。”
“我阿姐呢。”
“我阿姐呢。”
他的拷问一声比一声响亮,他的嗓门一次比一次大。
面色苍白?的少年把嘴唇给咬破了?,发出悲悯如泣如诉。
“为什么。”他目光迸发出无限的恨意?,仿佛是从地狱爬起的恶鬼,他摇晃君跻的身体,看向他那双无辜又萦绕了?水雾的眸子,爆发出一阵大笑?。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你为什么不去死。”
绝望的少年如小兽般在嘶吼,雨水噼里啪啦落下,想掩盖他恶毒的声音,却掩盖不住。
“你去死啊。”
少年发出一串气喘,一口猩红的鲜血从喉咙涌出。
他咳得前胸剧痛,丫鬟小厮们纷纷拥簇而来,七手八脚把他扶起。少年像一只软脚虾,被众人拽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他浑浑噩噩地失去了?知觉,跌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姬家陷入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家主姬修远和花夫人双双葬身大火,和半妖一起外出历练的姬家大小姐死于非命,如今具有姬家正统血脉的,只有整日?抱着药罐子的姬少爷。
诺大的姬家短短数日?间,就像断了?根的大榕树。
仆从丫鬟们人心惶惶。
姬坤从混沌中睁开眼眸,他冰冷如雪的手指被一只温暖的手握在掌心,如在大海中漂浮沉沦的人终于找到一根可以?攀附的木头。
他拽住小姨的手哭得昏天黑地。
灯光在冷风中摇曳,忽明忽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