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没什么能狗血得过现实。
“我分手了,佩妮。”
说话的是我今天一早在电梯间里认识的姑娘,史黛拉,同时也是马修的新女友。我很难相信她居然在一本正经地想和我讨论她与我前男友的感情波折,“我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他前一天才刚刚和你……”
“你究竟要说上几遍对不起?”
显然她还在为自己有可能抢了我男朋友而耿耿于怀。我用肩窝夹着电话,黑色发尖乱蓬蓬地塌在耳边,用薯条蘸上苹果酱塞进嘴里,再拿油腻黏甜的手指在社交网站搜索栏里打出一连串字母,“你们没必要分手,我是说真的……”
我的确不想听她絮絮念叨自己和马修分手的整个过程,因为前一天他第一次邀请我去他的公寓过夜,然后又甩了我——这无可避免地让我这一颗过剩的自尊心不大好受。
“说老实话,我早就对马修没兴趣了——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还曾经把他的名字叫成了皮特?”
于是我清了清喉咙,用故作毫不在意的语调轻快说着,“啪”地拍下了搜索键。
电脑屏幕旋即不加迟疑地显示出了近千条结果……我想我需要更详实的信息,毕竟名叫亚瑟的人实在太多了。
“不,我们已经分手了,已经。”
史黛拉着重强调了一遍,“我可不愿意和一个才结束上一段感情不到一天的男人约会,这会让我觉得他是个不靠谱的男人。”话说到最后逐渐变得像抱怨似的嘟囔,隔着电话线我也能想象得到她沮丧懊恼的模样。
我突然有了点想看看马修此刻表情的欲.望。
“这你倒是说对了,他绝对是个不靠谱的男人……”
——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件要紧事必须去做。
“对了,史黛拉,你知道马修那个好朋友的全名吗?我记得他好像叫什么亚瑟。”
“噢,让我找找看……我记得昨晚马修让我加了他的Facebook。”
对面传来敲击键盘的清脆响声,过了一会儿,史黛拉的声音重新出现在电话里,“伊恩莱斯.亚瑟.麦考伊。”
“亚瑟是他的中间名?”我有些错愕,什么样的人会让自己的好友称呼自己的中间名?
史黛拉说:“我猜那是他的教名,听起来像是上个世纪来的老古董。”
我又瞥了一眼仍旧显示着搜索结果的屏幕——史黛拉的猜测奇异地得到了印证。
那的确是他的教名。看来他母亲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
“你问起他做什么?”我从史黛拉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促狭的好奇。
我觉得我纯洁的目的没什么好隐瞒,就径自承认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
随着一阵规律的笃笃叩响,有个声音忽然从房门外头传来:
“不好意思,我是公寓管理员派来的维修工。可以请你……不,可以麻烦你开一下门吗?如果打扰到了你,十分抱歉。”
隔着卧室和公寓两层门,对方的音色质感模糊不清,只有低沉起伏的腔调相当熟悉。
“……等等,看来是我叫来修热水器的水管工到了。”
我不觉有异,顺理成章挂断了和史黛拉的通话,扭身下床走到起居室另一头开了门。
走廊上站着一个我怎么都意想不到的人。
不同于马修明显的混血特征,亚瑟的面孔是典型欧罗巴人种的规整英俊。淡金短发掩映住一部分稍高的额头,鼻梁挺直,眼窝深邃,瞳孔蓝得过分。身材也几乎满足了我的全部想象,修长双腿此时一动不动地直立着,左手提一个工具箱,深蓝色工作服领口露出半截汗湿的颈项,微突喉结时不时略一滚动,上面是角度分明的下颌线。
他的嘴唇削薄,是我最喜欢的那种形状。
看清我的脸以后,他冷着眼神,倚仗着身高优势俯睨着我。
这个模样分明在说:“怎么是你?”
我的脖子仰得有点酸疼,忍不住率先收回视线,抬手揉了揉后颈,侧身在他眼前让出一条路,“进来吧。”
他沉默不语,迈开长腿,防水靴悄无声息地踩落地毯,手臂越我的肩膀,匆匆与我错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