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这一觉睡得很沉。
从前生过往,一直梦到了今生所历,大梦三生,极为酣畅。只是隐约间,她总能在诡变怪异的梦境中捕捉到一个神女的韶华风姿。
那人奇美,笑意清浅温善,眸中流转着月华般的光彩。她褪去了那件蓝色的衣衫,穿得一身素白俏丽,泠然立在绝情殿的悬崖之上,像是下一刻便要乘风归去。
悠扬婉转的流光琴乐声随之响起,她回眸看向自己,一眼万年,笑道:“……不必看了,我就是你。”
我就是你,这是花千骨睁开眼睛后想到的第一句话。
你是谁?我又怎么会是你?
花千骨茫然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呆愣了片刻环顾四周,只见一袭橙衣的糖宝困倦地趴在房间内的圆桌上休息,眼底的暗淡清晰可见。
糖宝是累坏了吧?花千骨勾了勾唇角,轻手轻脚地替她披了一件薄衣,换来了糖宝无意识地一蹭。如此温情的一幕,渐渐冲淡了梦境带来的困惑,记忆也逐渐消失殆尽。
天幕孤月一轮,房间内檀香袅袅,流光琴那流水般清灵的曲调仍在耳畔缭绕回响,从敞开着的窗外徐淌进来。夜风微凉,花千骨抱着双臂细细聆听,神念毫无声息地飘至了房门外。
彼时长留大掌门,就是尊上白子画,正神情忧虑地在离花千骨不远处的假山上弹流光琴,还不时往某个方向望一眼。
自那日赶到后,花千骨便整整昏睡了一个昼夜,而临近黄昏的时候更是眉头紧蹙心神不宁。花千骨昏睡之前遇到了什么事,白子画无从得知,无奈之下,他只好用流光琴的力量替自己的小徒弟驱赶梦魇。
子夜时分的月光,映在了他的眉间,平添了几分凉意。花千骨身处室内,却心系那个月光下一身月色的身影,她微愣,脑中呈现大片大片的空白。
她从未见过那么温柔的师父,也极少看到他有恍惚而忧虑的神情,不可否定的是,她努力砌起来的心墙再一次崩溃瓦解了。
手指划过光柔顺滑的锦被,花千骨一时不知做何感想。
无垢上仙那一番话还在耳边阵阵作响,尖刻的话语无一不是深深地往自己心上插的利刃。云牙是无垢上仙的婆娑劫,所以无垢上仙将云牙丢弃了;自己是师父的婆娑劫,那师父知道后会如何选择呢?
爬上床,她强自镇定地为自己盖上被子,心中却是既苦涩又不安。
盯着围帐发呆了许久,思绪不断游离,所有的心事混成一团,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什么东西,却虚无缥缈地像是根本不存在。
流光琴声涤荡心魂,却怎么都安抚不了花千骨这颗被缭乱了的心。
……
卜元鼎被夺、崂山派遇难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安雨的耳中。
来的人是长留三尊之一的儒尊,面色红润如常,丝毫没有微恙的迹象。见到和杀阡陌并肩而立的安雨时,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只是在看到一旁把头藏起来屁股留给自己的大黄时,笙箫默淡定的脸就裂了。
大黄愤愤:QAQ笙箫默!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这么久了都不出来找我!!
笙箫默望天:……(其实他找过,没找到而已)
大黄假哭:你还不说话?好好好,你不说话我就把你的小秘密都公之于众!你腰上有颗红痣,你洗澡爱……别捂我嘴!哼,反正你上上下下从头到尾都被我看光了,我什么都知道!
笙箫默悲伤地表示小祖宗我们回家再闹行吗。
安雨:……噗
杀阡陌目光古怪:有意思。
笙箫默嘴角微抽,不小心忽略掉围观群众的反应,抱着一只伸着爪子不断挠他的大白兔奶糖拔腿就要走。
“师兄来去匆匆,不多在莲城多呆几天吗?”安雨笑笑,及时拦住了想要逃之夭夭的笙箫默。
毕竟自己是大黄名义上的主人,于情于理都该过问一声,也好方便她替大黄解除后顾之忧。
笙箫默:“……不必了。神器丢失仙界大乱,吾即刻便要返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