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一舔了舔唇:“我想自己试试,而且阿姨那边都是大师,我水平还不到……”
“就因为都是专业的大师才要去,”闻桓成急切道,“多少人托关系挤破了头想要的一个机会,你一次一次放弃,不会觉得可惜吗?”
屈一喉结滚动,咬了咬牙。
闻桓成推开椅子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屈一:“你的志气就在做直播上吗,甚至连你的专业都变得不重?要了?”
屈一起身:“我没有说过我要放弃自己的专业。”
洪建国想插句嘴,但马上闻桓成就又走近了一步,死死盯着屈一:“你看看你自己每天都在干什么,学校派你去武藏野交流,你倒好,跑去看比赛,闹得全校人尽皆知,你还有一点心思放在正事上吗?”
“我去看比赛那天已经结束交流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屈一脾气上来了也是寸步不让,“我做完了我该做的事,开直播有什么问题?能赚到钱让生活更宽裕一点为什么不去做?”
“你真的是,”闻桓成攥紧了拳头,“有好的路不走,非要淌进那些泥潭里。”
屈一吸了下鼻子:“成哥,为什么我自己去挣钱就是走泥潭,难道我的人生就一定要被别人搀扶着走吗?”他把东西往箱子里一扔,“我不想靠别人施舍,我已经过?了二?十年这样的日子了,我不想接下去的人生还是这样。”
闻桓成一口气梗在胸口,眼睛通红,他用力闭了几下,别过头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想过要施舍你的人生。”
“但我的感受是这样。”屈一脊梁骨挺得笔直,“你在良好的家庭里长大,周末看电影品茶赏画对你来说是多么平常的事,又怎么可能愿意去费心讨好观众,但直播对我而言,是目前能找到的金额最高的兼职。”
屈一不擅长吵架,说出来所有的话都带着?短促的气音,他低下头:“我知道画廊是所有实习生梦寐以求的地方,但是,”他望着?灰白色的地板,“成哥,别用你的想法捆着?我,求你了。”
他理解成长环境不同给人带来思想上的不同,所以他从来都不把这些话说给闻桓成听,但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喘不过?气了,周围人的善意和帮助在年岁的积累里渐渐形成了无形的压力,让他感到亏欠和疲倦。
洪建国在一旁手足无措,刚想劝几句就见闻桓成眼尾一颗泪珠滑下来。
“对不起,”闻桓成哑声道,“但我没有看轻过你。”他从椅背上抽了外套推开门。
咔擦。
门自动合住,将最后一丝缝隙也掩上黑色。
屈一懊恼地闭上眼,洪建国叹了口气,手在他肩上轻拍:“成哥的脾气你比我清楚,这点小事就别生气了,晚上我喊他回来吃饭。”
“嗯。”屈一低低应了声,伸手把行李箱重?新又整理了一遍,可最后发现,东西全放错了位置。
成哥没有回来吃晚饭。
甚至没回宿舍。
屈一看着?手机上的时钟从22:59变成23:00,忽然惊醒,靳塬的飞机已经落地十五分钟了,但是没有给他发一条消息。
他拨了电话过?去。
第一个没接,第二个也没接,第三个终于接了。
他猛然松了口气:“飞机晚点了是吗?”
“没有,一切平安,”靳塬安抚他的情绪,“在飞机上……遇到了一个惊喜。”他扭过头,“惊喜”本人冲他眨了眨闪亮的大眼睛。
屈一没注意他后面这句,听到他说“一切平安”就放心了许多。
“怎么不说话?”靳塬问他。
屈一指头拨了拨桌上的那块小金锅:“我……一下不知道说些什么。”
靳塬眉梢轻动,感觉到他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而惊喜本人撑着?胳膊在一旁:“谁出事了?”
靳塬撇头看她,食指在唇上压了压,等着?屈一说话。
温柔女声还是传进听筒里,屈一犹豫着?问:“你那边……还有其他人吗?”
“没事,是我妈,”靳塬说,“她来日本看我比赛了,和我一趟航班,我上了飞机才发现。”
屈一被拨动的神经平缓下来,自顾自点头:“哦,阿姨好。”
靳塬不自觉笑:“她又听不见。”
“那你转达一下吧。”屈一说。
靳塬从方向盘上腾出手,切换成免提:“妈,一一问你好。”
靳母托着?下巴凑近中控台,眸子亮起来:“一一?”
“啊?!”屈一万万没想到靳塬真说了,急急忙忙打招呼,“阿,阿姨好。”
靳母笑了笑:“你好啊,我见过?你的,在比赛现场。”
“……是吗,我们坐在一起吗?”屈一根本回忆不起来,手忙脚乱地应对。
靳母摇头:“不是呢,塬塬拉你上台的时候,我就坐在你斜后方。”
屈一先听见了塬塬这个称呼,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接着才注意到靳母说的“拉你上台”。
……拉你上台,那岂不是也看见他扑进靳塬怀里了!
“妈,别再玩这种叠词游戏了行不行。”靳塬笑的无奈,将车开进车库,“还有没有话说,没话说我关免提了。”
靳母按住他的手,嗔怪道:“等等,我才和一一说了几句话,”她又重新对着?屈一,“一一,阿姨听靳塬说了,你特别可爱,阿姨也很喜欢你,过?几天来家里玩啊,我给你做好吃的。”
信息过于爆炸,什么叫听靳塬说了?靳塬说什么了?可爱?哪里来的可爱?
他慌张到目光都不知放在何处,脑子里突然弹出一个奇怪的想法,靳塬一家都是靠吃的骗小孩吗?
“你不是后天又要去泰国和人|妖姐姐们跳舞?”靳塬解开安全带,“你让人来家里和空气玩?”
“那你不是有几天休赛期吗,你陪客怎么了,”靳母翻了翻日程,“我好像是没空最近,那我和一一重?新约个时间吧?”
靳塬听屈一都没说话,主动帮他拒绝:“他要上学,等有假期我带他回家。”
“那行吧,”靳母遗憾地靠在椅背,“都怪我太忙了,一一寒假的时候来玩啊。”、
屈一猛点头,万分感谢靳塬帮自己挡走了阿姨的热情。
靳塬按掉免提下车,低声问他:“今天是不是不高兴?”
屈一抿了抿唇,想否认,可是他好像没有办法和靳塬说谎,最后低低嗯了一声:“我和成哥……吵架了,他被我气得回家住去了。”
靳塬本还有些担忧,但听到他后面这句奶声奶气又惆怅的话,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他用钥匙开了门,冲靳母指了指自己房间,然后关上门:“就我一个人了,你要不要和我聊一下?霸霸今天可以做你的垃圾桶。”
屈一努努嘴,拉上外套拉链,坐到外面楼梯口:“成哥想让我去他家的画廊实习,但是我不太想去,就为了这件事。”
“那个画廊有什么问题吗?”靳塬问。
屈一摇头:“没有,画廊很好,但是……我觉得我,”他将额头抵在膝盖上,“我觉得自己,我……”他重?复了很多遍,但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
靳塬从桌上拿了车钥匙,开门出去。
屈一放弃阐述自己的心理:“我小学时候认识的成哥,他妈妈,就是林阿姨,林阿姨在医院住过?几个月,也是林阿姨教我怎么用画笔,怎么画画,林阿姨出院之后给我联系了当地的一位老师,是她的熟人,托他教我美术。”
他话里很多地方靳塬听不明白,比如为什么屈一会在医院和林阿姨学画,再比如找到当地的这位老师是否是免费指导他,但这些都不大重要,大概意思靳塬听明白了,林阿姨是屈一的启蒙老师,而且给了他学习画画的条件,所以现在屈一才会在美术系。闻家可能对屈一来说意义非凡,至于和闻桓成是什么关系,还得再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