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到马赛的航班要飞三个小时。
飞机在云层上平稳飞行,带着鲜明体积感的云的堡垒在云层上接连涌起,静静地立在远方。兰斯一直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象,没有说话。
克莱德无聊地坐在旁边的座位上,翻着手上的八卦杂志。那上面的东西换来换去也无非是绯闻、三角、新片之类,克莱德翻了十几页就忍不住把它丢到了一边。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去法国了吧?我都已经坐上飞机,不可能半途跑回去了。”克莱德说,“别告诉我你是预备去旅行,那一点儿都不符合你的风格。”
兰斯看都没看他一眼:“我是去工作。”
兰斯所指的“工作”是什么很好理解,克莱德忍不住叹了口气。
“为什么连假期你都要耗在工作上?在赤银被米亚使唤得还不够吗?再说,你现在右手被包扎地活像木乃伊,为什么还要特地跨国工作?赤银又不会因为你做了额外的工作而付你薪水。”
兰斯懒得解释,直接递给克莱德一封信。
克莱德接过信,信封上没有写寄件人的姓名。地名表示它是从马赛寄出的,邮戳显示寄信日期是12月20日。
他向兰斯确认道:“我可以看吗?这看起来是一封私人信件。”
“你看得懂法语的话就没问题。”兰斯心不在焉地说。
克莱德拆开信。虽然他从来没有去过法国,但是大学曾经选修过法语,可以做一些简单的阅读。信不长,他很快就看完了。不是每个单词都看得懂,但是可以理解大概的意思。
“……有人接连失踪?找不出任何线索?”他诧异地问,“这种事情为什么要特地写信给你?我觉得这应该是警察的工作。”
“注意下署名。”兰斯简短地提示。
克莱德又看了一下署名,那里写着“帕西娅·菲雷尔”。
“菲雷尔?那么这个难道是……”
“对,我母亲。”兰斯皱着眉头说,“因为我的缘故,她对于这种事情应该比较敏感。如果她特地写信给身在赤银的我的话,这大概真的是什么不寻常的事件。”
克莱德看着兰斯,觉得他今天的态度简直可以用“乖巧”来形容,这实在是太反常了:“为什么要写信给你?我还以为你们早就断了联系呢。”
兰斯交叠起双腿,动作优雅,一派绅士风范:“我收到它的时候也很惊讶,从我离开家到现在,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他们的信。”
克莱德沉默了下来,他有点儿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应该说什么。
隔了一会儿,他十分犹豫地说:“虽然你声称带着我是为了监督你养伤,但是难道你是因为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父母,所以才让我跟你一起来吗?”
他的侧腹立刻遭到了兰斯手肘的重击。
克莱德闷哼一声,立刻表示抗议:“喂!就算我说出了实话你也不用打我吧!”
兰斯瞪着他,竟然没有反驳。
克莱德看着他无比严肃的脸,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你完了。你现在已经完全惊慌失措了。”
“我怎么知道要怎么面对二十几年不见的人!”兰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连他们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了。”
“但其实你还是很想见到他们的吧。”克莱德说。
男人思考了几秒钟,有点儿疑惑地说:“我不知道。”
“你想见到他们,但是同时你又害怕见到他们。”克莱德用手支住脸颊,“要听我的建议吗?”
兰斯点点头。
克莱德再次诧异地看了兰斯一眼,他的搭档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友好合作过:“顺其自然就好。你不用去想象见面的场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在真正面对他们的时候,你的心情会是什么样,所以不如到时候再说。如果到时候你觉得能够和他们面对面,那么就坐下来好好谈谈。如果你觉得无法忍受长时间和他们呆在一起,问完情况之后我们可以立刻离开。”
“是吗?”兰斯思考着克莱德的话,觉得那听起来似乎还挺有道理。
“所以你可以放松点儿。”克莱德拍了拍搭档的肩膀,“你现在这样实在是太正常了,我有点儿适应不了。”
虽然时常抱怨兰斯的态度不好,但是等兰斯真的变成现在这种听话友好的状态,却又觉得极度不习惯——克莱德在心中默默鄙视着自己。
“原来你真的是个受虐狂?”兰斯说,“之前米亚这么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但现在看看说不定真的是那样。不过也对。”他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能忍受我的人也许一定得有M的潜质。”
克莱德露出暧昧的笑容,没有说话。
他要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告诉兰斯他的效力相当于兴奋剂吗?这听起来和受虐狂一样变态。既然说来说去都逃不掉“变态”这个词,那么就让他这么以为好了。
很多事情得看细节,而克莱德的身上依然保留着原来当刑警时的习惯,他总是会留意别人不去注意的东西。比如那些不经意的表情变化、不自然的沉默或者看似多余的动作。
其实兰斯比他自己想象中好得多,克莱德想。
“事实上我很好奇。”他说,“如果这次不是因为你的手受伤了,你要用什么理由拖着我一起来?”
“下药,催眠。”兰斯干脆地说,“或者直接点儿,武力胁迫。”
“虽然我刚刚才说希望你放松点,但是你真的没必要响应得那么快。”克莱德说,“你干吗特地加上前两个选项?我觉得你一定会直接武力胁迫。”
“为了照顾一下你脆弱的心灵。”兰斯看看手表,时间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我睡一会儿,每次吃罗德开的药都让我觉得很困,天知道他在里面加了什么。”
“你那是被害妄想。要不要我把肩膀借给你?”克莱德开玩笑说。
兰斯瞥了他一眼,挑了一下嘴角,克莱德觉得那似乎是一个冷笑。随后兰斯毫不客气地把头靠到了他的左肩上。
克莱德僵硬了一下,他能够感到兰斯柔软的头发碰触着他裸露的耳朵和脖颈,这让他差点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喂。”他僵硬地说,“那只是在开玩笑,我是说,按照平常的模式,这种时候你难道不应该直接踹我一脚或者打我一拳吗?”
“我困了,有人主动要求给我当枕头,我为什么要拒绝?”兰斯说。
“……”克莱德□□一声,“这样会被人误会的!米亚已经以为我们是一对儿了,而且还是我在追求你!全部都是因为你那种引人误会的说法。”
克莱德感到靠着自己的脑袋在轻微颤动起,兰斯在笑:“是吗,她那样以为了?”
“你是故意的吗?”克莱德不敢相信地说,“这样太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