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立刻去查看他的心跳和呼吸,但它们都还没有恢复。
那双原本蓝绿色的眼睛此刻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色泽,黑色的影子和明蓝的光不断在里面厮杀。
准备室里安静得几乎称得上诡异。在这种情况下对于时间的感知根本都是不准确的,没有人能够说出这种让人难受的沉默持续了多久。
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十几分钟。
然后乔伊斯再次闭上了眼睛,那动作就和他刚刚睁开它们一样突兀。他开始剧烈地喘息起来。兰斯的手指放在他的脖子上,感到了那里的跳动。虽然那频率快到有些不正常,但是比起什么反应都没有,这样简直好太多了。
然后他倒在了沙发上。
安德雷不敢松开自己的手,为了更方便,他单膝跪在了沙发边。
走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罗德跑了进来。他很快地查看了一下乔伊斯的状况,然后打开了医药箱。
“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一边熟练地进行注射一边说,“不过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和恶灵交流了一下。”兰斯说,“不过很显然,这次的恶灵数量比较多。”
过了好一会儿乔伊斯才醒过来。
虽然所有人都觉得刚刚的一幕实在考验人的承受力,但是显然当事人自己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FUCK!就算我的魅力的确是大了点儿,但是一次扑过来十几个人也太可怕了!我还以为会被生吞活剥!”
兰斯凉凉地回答他:“差不多了,刚刚你的心跳和呼吸都停止了。”
“那么糟吗?”乔伊斯睁大了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安德雷还紧紧抓着它,“你可以松开了。”
青年依言松开了自己的手。
“幸好还有你在。”幽灵专家长长呼了口气,“我赌赢了。你的体质果然很特殊,如果不是你拉着那些鬼魂,说不定现在和你们交谈的就是我自己的鬼魂了。”
他的语气很轻松,毫不在意地谈论着自己的生死问题。
“赌?”克莱德和安德雷同时重复。
“你是想说你刚刚那种不要命的行为完全只是基于一个猜测吗?”克莱德瞪着半躺在沙发上的乔伊斯,然后转头看了看表情没什么变化的兰斯。
——怎么赤银尽是这种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人?
“反正我赌赢了,不是吗?”乔伊斯脸上挂着那种慵懒的笑,现在他的脸色还不太好,头发也很凌乱,但是看起来反而更有效果,“我的直觉是对的。我们可爱的提琴先生是一个天生的恶灵控制器,虽然他本人对此没有半分自觉。”
安德雷指着他,克莱德觉得他的手指都在颤抖。莫名其妙被赌了一把的年轻人嘴唇颤动了半天,才拼命挤出了一句:“我、我刚才真的被吓坏了!”
“我倒觉得你现在这种表情比你之前那种可怜兮兮的样子好得多。”乔伊斯说,用手揉了揉对方那头微卷的黑发。
那发质有点儿硬,乔伊斯一边摸一边想到了自己以前养的一只哈士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统不够纯,它背后的毛一直都是纯黑色。那质感也有点儿硬,和此刻手下的触感有点儿像……
然后它是怎么死的?
他收回了手。
“我看到的世界和你们不一样。”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听到的也不一样。所以我并不觉得自己刚刚的做法有什么不妥。”
“你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安德雷小心翼翼地问。
乔伊斯眯起了眼睛:“没有界限。我的世界是没有生死界限的。”他指了指周围的空间,那里在别人看来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待生死,但是在我看来它们完全是并存的。只是存在形式不同而已。”
兰斯轻笑了一声。
“看来你今天已经派不上用场了。”他俯视着乔伊斯,“不过反正就快到晚上了,你今天干脆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再仔细听你说那些幽灵告诉了你什么。”
“嘿,别把我看得那么没用好吗?”乔伊斯不满地抗议了一声,“他们都是被那把琴害死的。一个洞窟,他们说有一个洞窟,里面有那把琴的起源。毁了‘起源’,就能毁了这把琴。”
“知道地址了吗?”
乔伊斯点了点头。
“那么明天就出发。”兰斯自顾自地说,显然已经把自己当成这次行动的指挥者了,“今天晚上把该做的准备都做好。”
克莱德朝安德雷偏了偏头:“他怎么办。”
“一个缠满了鬼魂的人?有什么方法比把他丢给幽灵专家更好呢。”兰斯说着,掉头走出了房间。
“你——”乔伊斯还想说什么,但是随后就被罗德的检查打断了。
“他以前和鬼魂交流的时候也这么严重吗?”克莱德走在兰斯身边,随意地问道。
“不。这次大概是恶灵的数量太多了,以前最多的一次是一对五。”兰斯说,瞥了克莱德一眼,“怎么,有话要说?”
克莱德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他坚定地开了口:“我不能够理解你们的想法。如果说乔伊斯不将生死看在眼里是因为他感受到的世界和我们不同,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
兰斯没有回答。
他停下了脚步,用一种非常冷漠的眼光注视着克莱德,那通常证明他的心情不怎么好。
克莱德也停了下来,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
“为什么?”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知道,对我动手是没有意义的。既然我之前会因为你的事情和你打架,那么第二次、第三次,我依然会那么做。在这个问题上我不会有丝毫退让。”
兰斯依然没有说话。
“你知道为什么你和乔伊斯的关系那么差吗?”克莱德继续说,他的语调和眼神都很温柔,但是那并不是容易糊弄的意思,“因为你们太像了。而在我看来,你们都不怎么喜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