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等了十分钟,我就看见高地上收工的陆陆续续人回来了。最先冲进院子的是一帮男生,他们每人手里都拎着一个袋子,一路喧哗着,他们就涌了进来。
我和徐横舟、张勤三个人站在二楼的过道里很醒目,那些男生一进院子就看见了,隔着老远有人就大声地打招呼:“徐老师你回来了?”
徐横舟就笑着点头,回答他们:“回来了。”
那些男生并没有往宿舍这边来,而是纷纷穿过院子,往仓库那边走。一边走,有个男生还大声向徐横舟汇报:“徐老师,这两天你不在,出大事了,艾平芳子的坑里发现了一个明代墓,可惜只出土了一具骨架,别的什么都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一帮男生就笑了起来。
我正想着艾平芳子这名字倒挺别致的,就听见一个刚刚走进院子的女生在后面大叫:“高又均,我坑里还有一具骨架,你坑里有啥?”
那个叫高又均的男生回答:“我坑里也有骨头,可惜都是牛骨头。”
一帮学生乐不可支,哈哈大笑着。
徐横舟也笑了,对着他的学生挥了挥手,说:“快去仓库把东西放下,别耍贫嘴了。”然后他喊住了那个女生,“艾平芳子,你先上来一下,开一下寝室门。”
这个叫艾平芳子的女生马上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身边的另一个女生,然后就向小楼跑了过来。我就知道这两个女生大概就是我这一次实习时候的室友了。
这时候,我也看见了我的导师,王老师和我师姐姜莉以及另外几个学生也一起回来了。我赶紧向他们挥手,喊了一声:“王老师,我来了。”
可能是我的声音喊得有点大,徐横舟扭头看了我一眼。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含着鸭翅膀的样子都被他看见了,我已经彻底淡定了。
几个和我认识的人都和我打招呼,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来了?”
我说:“来了来了。”
“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
王老师笑眯眯地,他是个脾气很好的半小老头,走近了一点才对我说:“你先把行李放下,安顿好,其他事情下午再说。”
我答应了一声,就看着他们一大帮人向仓库涌去。
收工的第一件事就是入库。采样的标本要入库,那些经过了记录、测量、绘图、拍照的各种出土物也要入库。很多时候带回来的只是一些破碎的粗陶片,但也要分门别类地放好,而且还不能混在一起,个人归个人,直到最后的汇总。这就是每天的工作。
那个叫艾平方子的女生已经来到了楼上,是个挺漂亮的小女生,但我绝对不会把她当成日本人。我有个高中同学的名字比她还霸气,他父母一个姓陈,一个姓于,我这个同学叫陈于落雁,名字霸气得秒杀一切女性生物,最主要是因为他还是个男生。
艾平方子掏出钥匙打开了寝室门。屋子不大,虽然旧,但还干净,难得的是还铺着地砖。屋里摆着两张小床,她们之前大概已经得到消息,知道还会有一个人来入住,所以已经给我留出了地方。
一张折叠着的小钢丝床靠墙竖着,这就是我的床了。
我的行李被搬了进来。
张勤放下箱子,就去拿那张竖着的钢丝床,徐横舟也上前帮忙,两个男人扯着折叠床一拉,一张临时床就出来了。
把床帮我摆好,张勤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他拍了拍手,就要带我去吃饭。我却想晚一点再去,先把行李收拾一下。张勤就说:“那好吧,你等会儿直接去食堂,反正饭菜是一人一份,你去领一份就行了。”
我说好的。
回过头,就听见徐横舟正在问艾平方子寝室钥匙的事情,艾平方子说:“我记得穆老师那里有一把多的。”徐横舟就转过身来,对我说:“那晚一点我把钥匙给你送过来。”
于是我又说:“谢谢徐老师。”
这一路走来,我好像一直在对徐横舟说谢谢。
谢谢其实是个很美好的词,只要是真心诚意的,谢的和被谢的大概都挺愉快的。可有时候谢谢也代表了一种距离,这种距离叫做“谢谢的距离”。我想,那一天我不用一直对徐横舟说谢谢了,也许我靠他就近一点了。
把我安顿好,张勤和徐横舟就走了,屋里就剩了我和那个叫艾平芳子的女孩。她笑嘻嘻地看着我,我从包里摸出一个苹果递给她,“我叫左晨,你叫什么?”
她也不推辞,就把苹果接了,说:“我叫艾平芳子,你是T大的?”
只用了五分钟我们俩就变成了熟人,我知道了她读大三,这是她的第一次考古实习,我想起我第一次实习的时候也是大三。他们班一共来了十八个人,男生十六个,女生两个。另一个要和我住在一起的女生叫罗佳佳。
我打开了行李,准备铺床。艾平芳子问我:“你真的不去吃饭?”
我知道她饿了,就让她先去,她站着想了一会儿,说:“要不我给你带一份吧,反正我也喜欢把饭端回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