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兮安静地看着白杨。
这时候门口又有下人过?来敲门:“少爷——”
“知道了?,都叫个什么?劲,几次三番的,都听得?烦心了?!”
许是受不了?下人几次三番的叫唤,许是受不了?良兮这么?安静,白杨粗暴地拉开门,铁着一张脸朝前堂的方向去了?。
留下良兮一人,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安详静寂的辰矣,又看了?看白杨即将消失的背影。
白杨对安良兮是动了?真情吧,不然不会?显得?那?么?激动。只是何必呢,明明告诉过?他她不是过?去的那?个安良兮了?。
现在欠下白杨的债总是要还的,不是现在就是往后。
他嘴上说?的助她,谁知道是不是百分之百就是她的关系呢,这时候辰矣落难,他留他们在白府只是一句话的事,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可?将来辰矣要还给他的恐怕就能关乎到江山社稷上去了?。
江山社稷啊,辰矣不是她一个人的,他的选择她决不能干预,可?是至少现在她被?辰矣感动了?。所以辰矣的周全现下她要拼死保全,而且最?好不用假他人之手。
至于良兮自己所求为何,她已经不知道了?。
再说?这边白杨心不甘情不愿,被?催促了?好几次终于来到前堂,远远地就在悬帘下望见那?双裹着锦鞋的脚在来回踱步,显得?十分不耐烦。
也是,谁被?这样晾在这里都乐意不起来。
从下人第一次说?正为大人来访之后到现在,恐怕都有两三柱香的时间了?吧,也不知道正为的“好脾气”是不是就要被?埋没了?。白杨在悬帘下停住,理了?理锦华的衣裳,换上一个诡异的笑容走?了?进去。
“正大人怎么?有空来敝府,杨某真是有失远迎。”
“白少客气了?。”那?双脚站定,突然转过?身来,嘴角上溢着的是淡然的笑容,可?是眸子里明明是炽焰燃烧,“当然了?,如果白少能早点?从温柔乡中出来,在下也绝不会?在此坐等茶凉。”
白杨笑得?更加欢心了?,根本没有愧疚之色:“既然杨某让正大人久等,那?就该好好跟正大人陪个不是。”
转而对身旁的卓延道:“还愣着干嘛,不去准备酒水!”
说?的话是颇为严肃的呵斥,可?语调上听着却实?实?在在充满了?纵容的感情色彩。
卓延在他身边好歹也呆了?十几个年头,对于白杨耍人的伎俩他多半都是掺和过?的,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她尽量轻缓地走?到桌边,慢手慢脚地取出两个杯子,正拾起玉壶,正为脸色黑了?,拿起一个杯子“讨酒”道:“满上。”
白杨嗤笑一声:“正大人为人果然是豪爽,难道你?在饮酒之前都不看看酒杯是否干净的吗?”
正为眉毛一皱,看着白杨的眼底升起一抹杀机,腾起的水气细细打量起他们的不善。
毕竟是当朝殿前侍卫总管,正为还算见过?场面,这点?镇力倒也还是有的,他忽然放声笑道:“白少这么?给在下面子,实?在是不能不喝啊,来,喝……好酒!”
白杨笑了?笑。他不说?也不问其来意就是想看正为自个在那?干着急,如今他也学聪明起来,倒叫他险些笑不出来了?。
两个人你?敬我,我敬你?的,几杯子下来,即便是天穹的琼浆玉露在这么?没有心情的时候喝酒精浓度如此之高的酒,谁都已经快要装不下去了?。
他们比的就是一个字“耐”。谁的耐力好,谁就算赢了?这一局。
然而老天似乎并不打算让他们这样耗下去,正此时,白府内院喧闹的声音传进内堂。
白杨怔了?怔,微怒的神情一闪而过?。
正为突然轻笑一声:“白少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白杨道:“是。”
“我白府里的下人个个都是经过?严厉□□的,根本不会?有这样不懂礼数的!不知道正大人来敝府为何还要如此大动干戈?”
屋外发出粗厚的嚷嚷和齐刷刷的脚步声都能想象到是一支多么?有干劲,有默契,甚至于动作是整齐划一、迅速利索。
正为笑道:“白少不是想跟本官耗时间么?,本官有的是时间和手段!”最?后一句话,他的发音有些不同,阴冷狠绝,是咬着牙关发出来的。
而且,他直接将“在下”说?做“本官”,大有拿身份压制白杨的气势。
“哼!”月牙黄色的长袖一挥,白杨头也不回快步离去。
正为目送其背影放声大笑。
听声音,他确定他的手下那?些皇宫侍卫们对白府有了?新收获。
慢条斯理地,他继续把白府醇美的酒酿倒了?满满一杯子,拾起来念了?一句:“白府招待客人的酒竟然比皇帝老子喝的还要上等,上个月末,西境的贡品不是被?劫了?么?,怎么?白杨会?有这种?酒……”
小口斟酌,小饮两三杯佳酿。
正为估摸着外头声响轻了?许多,大概白杨也已经赶到了?,他这才立起身,缓缓朝轻微的声音那?走?去,算算时间,从白府的内院到这里,加上他品尝了?两三杯佳酿的时间,两三柱香应是正好烧完。
“正为你?也太瞧不起我白府了?!”
白杨见着他一步一步恍然年过?九旬的老太爷般慢悠悠趟过?来,心中本就烦躁,一想到他是故意如此,胸腔里的怒火更甚,当着下人的面,把他之间树立的那?些京城美好形象都破灭了?。
“你?错了?,我不是瞧不起。”正为眼睛也不眨,“我只是害怕。”
因为害怕白府崛起得?太快。
从数十年前,白府就以辅佐为名在朝堂之中一直处于稳立不倒的开朝要臣,实?则手握重权,近些年更有勃勃野心矛头渐渐展露。
先前还有宣氏能与之抗衡,也不知为什么?,白府竟然能说?服先皇定下白杨与宣裴的婚约,如此一来,他们两家的势力合二为一,白府无后顾之忧,只要等皇上驾崩,便会?或许做出逆谋之事。
他小小一个侍卫总管,不是皇上的提拔何来今日的威名,而白府一旦逆谋成功,以其奸诈精悍的作风,到时候这个侍卫总管的位置随意找个借口让宣氏或白氏之人来接任,定不会?留下他。
既然如此,正为自然要趁这个噩梦未成真时,早早将其扼杀在胎盘中。
“正大人啊正大人……难道这就是你?表达恐惧的方式!”白杨把得?瑟在他身后、仍微微颤抖的良兮拎出来。
当看清楚是安良兮的时候,正为一惊,而后朝他那?些侍卫瞥去一记阴冷的目光。
白杨转而对良兮低声劝慰道:“娘子,别怕,有为夫在定会?给你?向正大人讨个公道!”
这又是哪一出?
正为不知怎的心里莫名一慌。
但听良兮带着哭腔:“夫君要做主啊,这伙人……”她断断续续,喘着气,指着那?群侍卫道:“他们竟然趁我洗浴更衣的时候闯进我房里来,这光天化日的,也会?有这般禽兽!”
“我,我们……进去之前有敲门的……”侍卫中一个带头的低声辩解着。
“混账!你?老婆洗澡的时候我敲了?门就进去换你?你?乐意呀?”白杨朝他们斜眼一瞪,转而拿手轻轻爱抚着她的背,柔声细语与训斥人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爱妾不用担心,正大人在此呢,他定会?给你?个交代。”
安良兮感觉额前有一阵乌鸦飞过?。他这么?说?哦,不是自毁形象吗?好像在说?,我很猥琐……我很猥琐……我就是那?么?猥琐……
白杨说?着说?着,恶狠狠的眼光看向正为。就是一副你?不道歉不赔个大礼我绝不善罢甘休的模样,瞧得?众人除了?安良兮在场的无一不是垂头盯着鞋头的。
可?就在这半盏茶功夫,正为脑子里迅速将事情前后做一番联想,想来这大正午的就算安良兮真的可?以奢靡颓丧到这个时候洗浴,就算真的是他那?帮愚蠢的手下冒昧闯了?进去,安良兮作为一个新婚的妇人也不至于被?人偷看了?去还能这样理直气壮地同夫君向采花的问公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