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秋又做梦了。
这一回他分辨得很清楚。梦里的细节虽然逼真,一切的发展也都很合理,看起来就跟真的一样,但还是和现实有所不同。
就比如,他发现自己眼下正被关在一间上了锁的空教室里,外面又是傍晚缀着红霞的天空,走廊里、操场上已经没几个学生的影子了,姜秋心底涌起一股强烈地要离开这里的欲望。
跟那次被关在厕所隔间里的情况有点类似。
姜秋其实完全可以不用走,坐在原地等到梦境结束就行的,可他刚冒出消极怠工的心思,打算赖在原地,双腿却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教室门后。
——好吧,看来还是得先出去。
这就是梦境和现实的不同之处了,虽然姜秋觉得他在梦里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出于本心,可他到底还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驱使,要他去做某件事。
而且随着梦境次数的增加,姜秋看着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的感觉也越来越浓厚,就好像他以前就来过这些地方,做过相似的事情。
姜秋仔细地研究了一下教室的门。
前门和后门一样,都是铁门,上面没有玻璃窗,锁是从外面锁上的,以‘姜秋’的小身板还是没可能一脚踹开。
不过好在窗户还能正常打开,而且从教室内就能开。
面对走廊的窗户,窗口太小,他挤不出去;面向操场的窗口倒是够大,姜秋往下看了一眼,他这里应该是二楼,距离地面有三四米高,不可能直接跳下去。
他观察了下窗外的地形,将所有细节记在心里,然后背上原主的书包,谨慎地跨过窗口,踩在空调的室外机上,一手扒着窗户,一手紧紧攀在两个教室之间凸起的粗水管上。
扭头之时,姜秋的眼睛忽然看向了窗户。
透明的玻璃窗因为天色渐暗的缘故,变成了一面镜子,将此时原主的脸清晰地呈现在姜秋眼中。
葡萄眼,眼睛很大,光眼睛部分就占了这张脸将近三分之一的位置,睫毛长而浓密,搭配其余的五官,看起来就跟女孩子似的秀气。
最关键的是——这就是姜秋上初中时的那张脸!因为长得秀气,上学时没少被人笑话娘娘腔,后来姜秋硬是靠着一双拳头,揍得那帮人不敢再在他面前提起这三个字来。
说起来,成年后的原主五官其实也跟姜秋有五六分像。大概是相由心生的缘故,小时候还是一样的五官,两人在成长过程中因为内心情绪截然不同,表情肌的发展也完全不一样,再加上气质的缘故,就觉得长大以后不像了。
至少姜秋睡前洗澡时,愣是没从浴室的镜子里发现这点。
姜秋又看了两眼,就不再浪费时间,顺着水管往下爬。
双脚刚落地,想从教学楼后面绕到学校正门时,姜秋就听见空旷的一楼大厅里传来了隐隐的啜泣声。
姜秋感觉自己的右眼皮一跳。
这哭声……感觉有点耳熟。
“呜呜……怎么办啊,小泽……”已经上了初中却还是改不了爱哭毛病的林言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哭,“我不敢回家,我怕爸妈会伤心……”
“你不回家,难道叔叔阿姨就不担心你吗?”比起小学时期似乎又长高了不少的齐修泽站在林言面前,“现在已经很晚了,他们找不到你,说不定会急得去报警。”
林言顿时被他吓得不敢哭了,无措地抬起头:“那、那我该怎么办啊?我真的不想把期中考试的卷子带回去,可、可是还要家长签名,被他们看见我考得这么差,他们肯定会难过死的。”
“不会的,你想得太多了。”齐修泽说。
“不行……我都答应他们这个学期好好读书,不然我就买不了那套油画颜料了。”林言说着说着,又有点想哭的趋势。
齐修泽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褪下书包打开,拿出自己的卷子和笔袋,从笔袋里摸出一块橡皮擦,擦掉了卷头上的名字:“要不你拿我的卷子回去吧,在上面改成你的名字。”
林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这这是作弊呀!”
“那不然你还想怎么办?”齐修泽看着他,虽然说话的声音还很平缓,但眼底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不肯回家,在学校里干耗着,他们要是一着急给班主任打电话,你的成绩还不是会被他们知道?”
“那……那我就听你的吧。”林言咬了咬下唇,又咽咽口水,小心地看了他一眼,“等我买到那套颜料,就先给你用。”
“不用了,我对画画没兴趣。”齐修泽摇摇头,拍拍林言的脑袋,“赶紧起来回家吧。”
“好……”林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珍而重之地把齐修泽的卷子折起放进书包,又满脸通红地把自己的试卷递给对方,和齐修泽交换。
齐修泽面无表情地接过林言那张满纸鲜红的卷子,看着林言破涕为笑,跟他挥手道别后,低头看着卷子上的红叉叉直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