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婪想,青云子一直是极其理智的一个人,即便待他们这些徒弟是真的不?错,也绝不?至于为了一幢虚假的婚事,孤身去闯那疏星阵。
所以……
“不?是为师。”青云子取笑道,“阿婪啊,你可沉稳些吧,你看看,都吓到你师妹了。”
太叔婪回?过神,又恢复风流潇洒的模样,他扭头看了?眼不知何时皱起眉的宁娇娇,对着她摇了?摇扇子:“是我心绪起伏太过,让师妹受惊了?。”
宁娇娇眉头皱得更紧。
纵然两人对话间有些不?清不?楚,但光凭那几句话,宁娇娇也能猜出这条衣裙的价值不菲。
“师兄口中的‘疏星织锦’是什么?”宁娇娇没有被他含糊过去,反而抓住了方才他脱口而出的陌生词汇开始追问。
一向口无遮拦的太叔婪这次倒是没有开口,他斜眼瞥了眼青云子的脸色,见他并不阻止,这才与宁娇娇讲了起来。
疏星织锦,是空巫山山魅守护的至宝,传说空巫山上通九天,下至幽冥,而这织锦,则是空巫山山崖峭壁凝结了?千万年的日月星光而成。
身披此物,白日可见星月,黑夜可现日光,且水火不侵,不?腐不?烂,传说中上一块凝结的疏星织锦被做成了?战甲献给了?天上一位女神君,伴随她征战四方,直至她自愿陨落。
宁娇娇敏锐地抓住了要点:“这般珍贵的东西用在这里,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话出口后,宁娇娇发?现似乎太过冷硬,抿了下唇,对着青云子摊摊手,玩笑道,“您当着大师兄的面给我,也不?怕大师兄嫉妒得红了眼?到时候我们可要私下相争了?。”
太叔婪:“……”
“倒也是诶。”太叔婪眨眨眼,若有所思?,“那日后等我大婚,师父也千万不?可吝啬才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加上个时不时打岔的柳无暇,小凉亭里瞬间又变得热热闹闹起来。
青云子却看出了不?同。
许是因为不是真正的大婚,宁娇娇内心很是平静,甚至还能出言调侃,但青云子却看得分?明,无论是唇边的笑,还是弯起的眉眼,都没有到达宁娇娇的心里。
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地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情感。
这样的眼神,青云子可太熟悉了?。
“好了,你们别打扰你师妹了,去去去,一边儿去!”
青云子挥挥手,如同赶鸭子般将太叔婪和柳无暇赶出了房间,转头又瘫在了椅子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睡着,耷拉着眼皮摩挲着自己腰间的玉坠子,对着宁娇娇挑起眉梢,“说吧。”
宁娇娇迷茫道:“师父想让我说什么?”
“那要看你想说什么了?。”青云子摸了摸下巴,“比如你想问我的问题?亦或月山那宣老儿托你带给我什么东西……”
这老狐狸果然已经猜到了。
宁娇娇也不?再隐瞒,先是拿出了之前宣狐秋在委托她“花环一事”后,赠予的那件宝物。
“这也是一截凤凰骨。”
宁娇娇想起宣狐秋当时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
宣狐秋的身体显然已经无法支撑下去,全靠着这截凤凰骨勉强维持着喘口气,如今将东西给了?她,宁娇娇几乎都能想象到她的结局。
青云子不?觉有异,他握着那截凤凰骨微微出神,轻轻叹了口气。
他仍记得那时宣长老找到自己时满目的苍茫,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竟被人害得差点殒身,一切仅仅是因为传说中妖骨不详的谣传。
那时青云子第一次,主动将凤凰骨送了?出去。
……就像他也没想到,居然这世上还会有人主动将凤凰骨归还一样。
“我的故事讲完了?,轮到师父你了?。”宁娇娇舒了?口气,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那件嫁衣如此不凡,师父到底是怎么得到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质问,只是配上宁娇娇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眸,已经她微微抿起的唇,青云子轻而易举地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
这件嫁衣如此不凡,师父你为了得到它,可有付出什么代价?
代价是有的。
但却不是青云子付的。
“这件嫁衣,是我的一位朋友托我带给你的。”青云子半阖着眼睛,似真似假地说道,“这不?是人家为了?贺你新婚嘛,于是找了找家中物什,好不容易翻出来个好东西,托我给你送来了。”
宁娇娇拧着眉,她先想到的是姜北芙,可姜北芙已经亲自将赠礼送到了她的手中,而后又想到了鸿蒙仙府的师姐妹,可是她们应该尚且不?知此事才对……
哪怕是仲献玉,也已经送了?一对碧玉镯作为贺礼。
不?过既然是“家中物”,那也许是宣长老托人所赠?
这么一想,宁娇娇便道:“宣长老太客气了?。”
青云子扬眉:“谁说是宣老儿送的了??”
迎着宁娇娇满目疑惑,青云子摇了?摇头。
“不?急,你总会知晓的。”
……
……
也不?知为什么,这句话一直缭绕在宁娇娇的心间,可直到她换上了?那件嫁衣,也还是没想通这到底是何人所赠。
“宁师妹。”
清冽的嗓音如春风拂柳,仍如往常一样,可这一次好像又比以往多?了?些道不?清的情绪。
早已穿戴整齐的宁娇娇蓦然回首,那抹苍白的身影便撞入了她的眼眸。
心头像是被一阵风吹开,宁娇娇怔在了原地。
她本是在看风景的。
布置好的“喜堂”在山顶最高处,宣长老坚持要等到特定的时候才举行仪式,宁娇娇不?愿呆在那里,也不?想回山腰处,便到了山顶最僻静的地方。
算算时候,其实宁娇娇也该回去了。
但她没有动。
清风吹拂而过,散去了?若有若无的阴霾,入目所及不?远处是苍山雾霭,今日的白云格外厚重,压得很低,丝丝缕缕的如同传说中的仙雾一样,仿佛特意等候于此,要来接引什么人一般。
“仲师兄怎么来这儿了?”掩饰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宁娇娇轻巧地带过了?话题,也不?知为何,分?明该回?去的她偏偏停下了?脚步。
仲献玉似乎也没想好如何回?答,他摩挲了下指尖:“我来看看你。”
这句话说完后,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微风卷起宁娇娇的衣袖,似乎要将她向下拉扯,仲献玉像是也意识到了这点,他垂着眼帘,含笑开口:“当时就觉得你穿这件喜服,一定会很好看。”
宁娇娇总觉得这句话似乎有些古怪,但也没多想,随口客套了?几句,便打算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身后忽然又传来了一声——
“娇娇。”
宁娇娇听见那白衣公子这么说到,语调不?复往昔那样尽在掌握之中的不?急不缓,上扬的尾音有几分?短促,像是被一堵通天高墙堵在其外的风,戛然而止。
“我就知道,你穿嫁衣的模样应该是极好看的。”
宁娇娇知道自己不?该放在心上,也不?该停下脚步。
然而就在下一秒,她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就听那人唇边带着笑,然而他那双本该如夜般深邃的眼眸,不?知何时已褪去了?所有光芒。
种?种?思?绪在宁娇娇脑中骤然爆开,她几乎有几分?语无伦次,连语序都有些颠倒:“——所以嫁衣是你所赠?!你不?必、不?用……”
她太过着急,乱了心神,连称呼都变了样子。
偏偏如此,还多?了?几分?鲜活。
“有必要。”仲献玉打?断了她的话,神情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润从容。
他笑了?起来,只是那双眼却无端地空洞。
“娇……”仲献玉顿了顿,改口道,“宁师妹值得最好的。”
咚——咚——咚——
远处代表着吉时的钟声响起,古朴厚重,惊起飞鸟四溢,几近没过心跳。
宁娇娇知道自己该回去的。
但或许是那钟声太响,竟是遮过了?众生相,让她眼底独独映衬出了唯一一人。
“仲献玉,你……”宁娇娇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你知不知道这一切只是一场戏?你知不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你知不知道,哪怕你真的找来了这人世间最珍贵的布匹,所做成的嫁衣与我而言也是无用?
你……又为何要如此呢?
宁娇娇想不明白,却执着地想要问个清楚。
然而就在宁娇娇开口的那一刻,雾霭尽数散开,道道金光从天空中径直而下,齐齐聚集在了山顶处,山顶瞬间大亮,光芒万丈,分?明是白日,却硬生生将别的地方映衬地如同黑夜,唯有那一处,是所有日月星光的汇集。
在光芒聚集地那一刻,宁娇娇整个人像是踏在了云端之上,脑中的所有思?绪顷刻间化作云烟,一瞬间又再次聚拢,所有失去的、模糊的、本该记得的、理应忘记的记忆——
她全部想了起来。
一时间九重天上似有沉寂已久的凤鸣隐隐传来,巨大的威压从更高处一点一点压下,修为低的小仙甚至控制不住地跪倒在了地上,哪怕修为高如鴏常,竟也被这威压逼迫地从本该完美的梦中醒来,满目惊诧,他喃喃自语:“这是天外天的圣君功德圆满,渡劫归来?”
与他抱有同样思想的自然还有其他人,哪怕是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的小仙官,也能发现这时的灵气极其之浓厚,好似连一向无情的天道都在庆祝什么似的。或是好奇,或是逐利,或是其他种?种?思?绪,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往同一个地方而去——
连他们都没有意识到正是应了?那句话。
——圣君归来,万仙朝拜。
作者有话要说:我以艾利斯顿修仙鸽学院的名义发誓!我一定马上完结!
其实我结局都写好了quq本来想一起发的,但是中间有个衔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