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谢宝扇歇了中觉,带着小丫头去寻谢宝镜,此时,雪已经停了,她来到谢宝镜的屋里,守门的小丫头蹑手蹑脚冲着东屋的书房指了指,谢宝扇打起帘子一看,只见谢宝镜倚在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想来是看得入迷,连她进来了都不曾发觉。
“在看甚么好书?”谢宝扇出声问道。
谢宝镜一抬头,见是她,连忙汲着鞋子下地,拉着她一起上了榻。
谢宝镜素来爱读书,她藏书甚多,谢之华和严氏疼她,从来不肯过分管束,平常谢宝扇想看书,还会来找她借,谢宝扇坐了片刻,茶也不喝,起身在书架旁徘徊,她抽出谢宝镜的诗稿,里面有她先前做的诗,也有新近做的诗。
作业没做完,谢宝镜急得上火,她说道:“二姐姐,你快帮我一把,一会子就要交作业,要是交不上,章先生又该念叨我了。”
谢宝扇放下诗稿,坐在她身边,指着她丢在榻上的《唐音统签》,说道:“但凡你把用在诗书上的工夫,些许花在针线活儿上,也不必每回来求我了。”
谢宝镜搂着她的脖子,说道:“我只要一拿针线,就觉得臂膀像是有千斤重,换了书本就好了。”
“你没有丫鬟么,难不成我只配给你当丫鬟使唤?”谢宝扇半真半假的说道。
谢宝镜哄着她说道:“那毕竟是章先生,怎好用丫鬟做的东西敷衍她,你就帮我这一回吧,下不为例。”
她好说歹说,终于求得谢宝扇点头答应,谢宝扇拿起旁边针线筐里的一只荷包,这是前些日子先生章素青留的作业,荷包上的鸳鸯绣了一半,无论是针法还是配色,都让人不忍直视。
趁着还没到上课的时辰,谢宝扇拆了荷包,重新配色,她一边低头绣着荷包,一边劝道:“你不要嫌我这个做姐姐的多嘴,诗词歌赋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终归不是我们女儿家的本份,往后嫁了人家,捉不住针拿不住线,是要被人笑话的。”
她一本正经的规劝谢宝镜,谢宝镜却不以为然,她道:“我偏不服气,男人能吟诗作对,女人就不能了?”
谢宝扇笑道:“男人吟诗作对也不是正途,你见有几个男人是靠着吟诗作对出将入相的。”
谢宝镜撅嘴,脸上仍然带着一丝倔强,谢宝扇看她一眼,心平气和的说道:“你我生在这个家里,是前世修来的福气,等你嫁了人,行动自由,往外看一看,有多少人连饭也吃不饱,何谈读书,何谈做诗呢。”
她说了几句,谢宝镜不作声,谢宝扇便住了嘴,不久,荷包绣好了,只因赶得急,荷包绣得不算顶精致,到底比谢宝镜先前那个强多了。
不久,丫鬟来回话,说是该上课了,姐妹二人携手来到书斋,她俩来得稍晚,谢宝珠已经提前到了,她见她二人形影不离的样子,笑着说道:“二姐姐成日在三姐姐屋里,我想找你说说话,都难得见到你的人影呢。”
在严氏的正院,并且当着谢宝镜的面前,谢宝珠稍有收敛,并不敢胡言乱语,几人刚打照面,她话里话外讽刺谢宝扇巴结奉承嫡妹,谢宝扇还没说话,谢宝镜倒先呛声,她冷笑说道:“二姐姐每日一大早来给太太请安,五妹妹起得晚,自然见不着她了。”
说罢,谢宝镜上下打量谢宝珠几眼,又道:“倒是太太这些日子难得见五妹妹一面,我听说老爷还特地把五妹妹叫过去给太太瞧呢,可有这回事?”
她的话刚说完,谢宝珠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上午老爷和太太叫她过去训话,不消半日,这事就传得人尽皆知,谢宝镜虽不在场,自然也是知情的。
章先生就要来了,她俩这会儿拌起嘴儿,谢宝扇拉着谢宝镜,并四处看了看,没见谢宝瓶,出声问道:“为何不见四妹妹?”
有丫鬟回道:“四姑娘打发人来说是身子不舒坦,告了一日假。”
她告假是常有的事,众人并不觉得稀奇,这时,屋外有人禀道,“章先生来了。”
几位姑娘不再拌嘴儿,齐齐朝着门口望去,很快,就见一个中年妇人进屋,她四十多岁的年龄,身量中等,长着一张鹅蛋脸,身穿青缎掐花对襟长袄,头发梳成一个随云髻,插着三两支珠钗,气质温和娴雅。
谢宝扇姊妹三人齐声向她问好,章素青颔首回道:“姑娘们请坐。”
三人坐下后,章素青在她们对面坐下,笑着问道:“前几日布置的作业,你们可曾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