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会改变什么呢?李屋自嘲地笑笑。这时又有一群人潮向这里涌来,有一大半在城墙边上停下脚步。李屋被迫向后退了两步,目光距离那两个字又远了几分,那些飞走的熄灭的,是不够用来消耗的。
她干脆转过身,看着来路,余昭原已经不见人影了。等你来找?笑话,不是说好要带路的人吗。她沿着街道,偶尔看到比较感兴趣的摊位也会停下来,跟摊主讨价还价,有时候还会淘到一两件可以和小靥分享的东西。
她的目光停在一个妇人的摊子上,那算不上一个摊位,一点也不起眼,没有木架子支着,只有一张颜色较深的布摊在地上。上面是许多许多的小石头,她鬼使神差地蹲下来,捡起当中的一个石头,耳边传来那妇人热情洋溢的说明。
李屋用手摸了摸石头表面的字,凹凸的刚刚好,字迹清晰明显,显然是人工的。她抬头问向妇人:“请问,这是……”
“这些是我们当家仔细打磨过的石头,瞧着今日天气好,在家闲着无事,就寻了个地摆个摊。看能不能卖些,虽然不值什么,却也是费心思刻的。”妇人手下抓起一大把,递到李屋面前,像卖红枣一样的推销方式,只是这个说法又让李屋好奇起来。
“那这些石头是来自哪里?”李屋摆摆手,示意她放下那些个石头。
妇人扫了她一眼,随即说道:“小姐,你可别以为这些石头是捡来这么简单,我们也是收购来的。“
“大婶,这是自然”,李屋略带歉意地笑笑,随即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卖这些的是一个老人吧?”
妇人神情一滞,不过反应过来后说:“难道小姐同那位老爹认识?这些都是从他那儿来的。我们见他那石头上的字儿辨不清样子,就每一个上面刻了吉祥的字样。”
李屋手上的石头,上面正老老实实刻着“利”。李屋笑了笑,付了手上石头的钱,便走了。不像字的字,也许才是真的字。那如果是被雕琢过的呢,是不是就能改变什么呢?
很多画面从脑里闪过,可是想要单一去回想的时候,记起来的全是支离破碎。看来十八年的时间,能忘的东西真的很多。十八年的时间,能发生的东西其实多的要命。就这样边走边看边想,思维一片混乱,没有刻意要往什么方向走,却最终停了下来。
李屋看着自己走出的成果,叉着腰笑出声来:“哈哈,哈哈。”眼泪都要下来了,可真的下来了。站在路旁边哭边笑,以前这种时候,身边好像都有一个人,走过来摸摸她的头,嘴里不明地说些失措却又安慰的话。
眼前是一大片农田,云朵在蓝天上冒着头,从这里远远看去,能看到一棵大树。周围全是青黄色的草木,鼻子里是好闻的青草味道。李屋撑起双手,盖住眼睛,随后拿下来,再看向眼前的景色,心情突然是难得的轻松。她张开双手,足下小心翼翼地走到田埂上,即使已经是深秋,可因为是水田的关系,田埂四周的土壤竟是有些软的触感。农田被分成许多区域,有大有小,田与田之间便被走出来一条小小的道,用来灌水和通行。刚好现在走着的正是农田的边缘,右边便是溪水,所以需要走的格外小心,李屋对这一挑战露出笑容。一心一意用来走路,什么都不会去想,遇到难走的坑洼地方,会待在原地考虑一番,再决定采用什么方法克服。一步一步,走的全是一心一意。
因为是下午临近傍晚的关系,四周的农庄已经开始有生动起来的迹象,几个扛着锄头的庄稼人,沿着粗糙造的石阶,一步步走到溪边,溪水因为有些地带略有起伏的关系,几个大石头之间也能营造出小型的瀑布,上下砸出的水花同四周的清水区别开来,是一片浓稠的白色。那几个汉子,干脆挽起裤腿,下到水里去,把锄头洗了个干净,边洗边谈笑着,谈话的内容不外乎自家的庄稼收成。
田埂旁边有块大石,李屋毫无顾忌地坐上去,心想这要是被大嫂她们看见,又要被说两句“姑娘家……”。管它的呢,李屋看着溪边那几个人在玩笑,心情很好,抬头看看天,低头再看看溪水,闭上眼睛耳边是最动听的声音,那是大自然的幽静。正独自想着,就听到近处传来一阵说话声,睁开眼便看到有一行人前后朝这里走来,怕是要归家的农人,正犹豫着要不要站起来让个路,仔细量了量自己这里距离田埂通道的距离。就听打头的农人冲自己喊了声:“姑娘,怕是要你让个路先……”
李屋远远朝他点了点头:“哎!”上半身已经起来了,可下半身居然还贴着,奇怪。李屋低头看了看,原来裙子太长被石头压住了。李屋再望向那行人,越走越近了,没办法只好赶紧将裙子往石头缝外面拉。可是拉了半天仍然没有效果,干脆蹲下来,对着石头用力使劲。那行人见这姑娘怎生奇怪,不让路怎么还背对着蹲在地上,大家只好停下,打头那农人小步跑过来停在李屋身后,小声问道:“姑娘,这是……”
李屋转过头,歉意地看向他:“抱歉,我的裙子被压住了……”好囧好囧,太不端庄了。
那农人一听,憨厚的脸上也溢出笑意,不过仍然小心走到田里去,终于拐到那石头的另一面,抓抓头,冲李屋示意:“姑娘你往外拉,我在这头把石头稍微抬起来一点。”
李屋有些窘迫地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挤出一句:“有劳了……”这话一出,把自己都逗笑了,隐隐听到有笑声从后面那群人中传出来。
李屋憋红着脸,不禁在心里质问自己……李屋,你这到底是什么处境呐?太丢人了,怎么就这样了呢……
李屋紧紧往外拉裙子,脸红归脸红,手下的力道丝毫不减。另一边的农人使劲往上抬起石头,好不容易有条缝儿出来,那人刚想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姑娘,别太用力……”
可是来不及了,李屋往外拉的同时,已经被力道带出去了,而后面就是溪水。这时候李屋心想完了完了,这下完了,干脆眼睛一闭,来个死的其所。
但是,怎么触感不对?怎么没掉下去?李屋睁开眼,就看到头上好几个脑袋正看着自己,而自己正仰着。等等,这是躺在哪里了?她转过眼睛,就对上那张熟悉的脸,脸上是一览无余的惊讶表情。
只听一句戏谑传到耳边:“再不起来,我可要掉下去了。”
李屋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个怀抱里,而两人的位置正是在狭窄的田埂上,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李屋赶紧爬起来背对着大家,脸红的发烫,已经没有额外的脸可丢了。
周围一阵哄笑,只听一人说道:“那咱们这就先走一步吧。”听声音应该是互相示意了一下,其他人便沿着田埂前后向前走了。
感觉大家都走远了,李屋这才转过来:“周泽……我这是不是又毫无形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