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和纵是已经知道他手上?全是她的血,他仍旧是木然地抬起了胳膊,将自己那修长的、此时还有鲜红血液顺着他五指指缝往下落的手……慢慢地,近乎痉挛地伸至自己眼前。
血,全都是她的血。
他的眼睛呆滞、无神?,灵魂似被抽离,怔怔地看着手上?的血,全身发寒。
而虞楚已然是疼得不?行了,她拼命强迫自己睁大眼睛,想要叫李清和快点离开此处时,却发现她为他挨了一刀后,他似乎是更傻了。
不?仅傻了,还?发疯了。
虞楚无力地抬起眼皮,看到李清和洁白的牙齿被染红,嘴角流出大片鲜血。
他眼眸里一片猩红,长睫一眨未眨,瞳孔震颤,死死盯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
虞楚的心倏地凉了半截,她只能锤了锤他胸口,靠在他耳边,用微弱的声音同他说:“夫君,夫君,别……别担心,我还?没死,你别……别担心,我们现在还有危险呢,你振作起来,我们要尽快逃跑……还有,还?有那赈灾的银两和粮草,要……要守住。”
一说起赈灾的银两和粮草,虞楚才顺了口气下来,感觉自己这一刀没白挨。
李清和武力值高,下手心狠手辣,如果他能夺回这些赈灾的粮草和银两,虞楚想,自己挨一刀便挨一刀吧。
毕竟,还?有这么多灾民等着救济呢,如果她替李清和挨一刀能换回这些赈灾物资,那她挨了便挨了罢。
听到虞楚在他耳边的细弱说话声,感受到她薄弱轻缓的呼吸,李清和这时的理?智才彻底回来。
她受伤了,她没死,她还活着。
他要,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好……好,好,夫君听你的,听你的……”
李清和似是变了个人一般,他此时语无伦次,梦呓般地喃喃,用一种极度温柔与小心的语气,在虞楚耳边低声哄她。
他是一个没人要的,人人唾弃的皇子。
母亲被杀,父亲兄弟犹如仇人,他生于黑暗,长于黑暗,从出生起便受尽虐待侮辱,他从来没想过,也不?会奢望,会有一人……如此待他。
从她见他的第一眼起,她便会毫不嫌弃地对着他笑,会抱着他,甜甜地叫他夫君。
她说她爱他,他以前不?信,她那般明媚美好的人,怎么会爱他这样的恶魔,怎么会爱他这般病态的人,一出生便待在地狱的人。
他不?信。
他认定这个漂亮的女人是在骗他,在玩弄他,戏耍他,定是另有目的!
于是他试探她,伤害她,威胁她!
他想让她明白,他心有白月光,心有朱砂痣,他也只是把她当替身而已,他一点都不爱她,他爱的是别人。
不?爱她便不会被这没有心的女人伤害。
他这般催眠自己。
从见她的第一眼起便是如此。
但是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她所说爱他的话,原来不是在骗他。
她是他的人,也只能是他的人。
所有妄想她的人,伤她的人,他从今往后,都要一一杀光。
眼底所有情绪散去后,李清和低头,轻轻地吻了她。
他将她唇上?的鲜血舔进他唇齿,这动作不?似以往那般带有浓重的情|欲感,而是庄重卑微得犹如她面前最低贱、最虔诚的信徒。
他将对她奉若神明,他想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据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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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吵闹的打杀劫掠声还在继续,刚刚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实在转瞬之间,李清和很快便恢复了以往般残酷冷血的模样。
他眼瞳无甚焦距,头也不?回,先是执剑一挥,将刚挥刀之人的头颅给砍了下来
那拿刀之人还不?及痛叫一声便已鲜血四溅,脑袋滚在了地上。
虞楚:“……”
先是被李清和莫名其妙地亲了,现在又亲眼看到他杀人如麻的样子,虞楚眼睛蓦地睁大,对他的恐惧愈发深入骨髓。
可是此时,她的血越流越多,呼吸也越来越轻,只能无力地倚在他怀里,任凭他抱着自己。
“夫人别怕,等我片刻。”
李清和将虞楚小心地放在了远离战场的僻静丛林里,像哄小孩一般,声音极轻极轻:“等夫君……杀光他们,所有人。”
……
“诶……”虞楚眨了眨眼,想伸手出去抓住他,却手里空空,什么都没抓到。
在一片火光里,虞楚倚着树干,眼睫无力地颤抖间,在她快要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是这样一番场景:
冷冽晚风里,火越烧越大,李清和的一袭紫衣在火光里成了红色,他衣袂烈烈,长剑一执,就这么直直走去,一路走,一路挥剑,一路杀人。
血染红了他脚下的路,他踏着尸体,背影冷酷决然,鬼神皆惧。
而此时,他对她的好感值却一直在涨。
已经到了90+。
虞楚却高兴不起来。
她开始害怕……这样的李清和,比第一次见他时……还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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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不知过了多久,待虞楚睁眼醒来时,发现自己早已离开了那处地方。
入眼是破旧的、结满蜘蛛网的屋顶,月色清辉从破了洞的屋顶处漏下,映着屋内的些微火光,倒也有了几分暖意。
“我这是……在哪?”虞楚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全身忽就疼痛无比,尤其是背后那处伤口,似要将她撕裂。
“阿楚。”有人在唤她,声音嘶哑不?堪,里面似是滚了刀子,极度痛苦。
虞楚循声看去,只将目光稍稍偏离,便看到了李清和的脸。
“别害怕,刚刚夫君已将他们全部杀光,你别怕……别怕,没人会伤害你了。”
李清和担忧地皱眉,他将虞楚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手还?紧紧地捂着她背后的伤口。
他们刚离开那处不?久,她的血还?在流,
“阿楚怕疼吗?”李清和低头,长发青丝落了缕在虞楚耳间,“血还?在流,夫君要给你包扎伤口,要止血才行。”
“可以的,”虞楚微笑,为了活命,“疼算什么?”
“区区伤口,不?疼。”虞楚又勉强地笑了。
“恩,阿楚最乖了。”他扯了扯嘴角,极是温柔地对虞楚道,将她小心地从自己腿上扶起。
此时的李清和眼里尽是血丝,他发丝凌乱,看上?去颓废又憔悴,平日里狂妄冷漠,嚣张肆意全都没了,那深植于他心底深处的感情和占有欲在她血的浇灌下疯狂滋长。
虞楚却浑然不知。
“诶,别。”在李清和长指触到她胸前的衣襟处时,虞楚一惊,出声制止了他,“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