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琰琰取了一根长木棍,水沟不宽,三米多长的木棍就可以探到水中央的尸体,她把尸体转了个方向,看到头部黑漆漆一团水草一样的头发,又长又乱。
这应当是个女人。
曹献廷扣完喉咙,眼眶通红,也不敢看水中的尸体,侧着身子摇头:“怎么就想不开,来这里投河呢。”
“未必是自杀。”姜琰琰手指尖戳着自己脑门,示意曹献廷动动脑子,“如果是自杀,人入水里,死后就会漂上来,这半具一直沉在水底,应该是用重物捆住了投到水沟里去的。”
“那……那另一半呢?”曹献廷问。
姜琰琰回头:“你问我,我问谁。”
“您不是小神婆嘛,什么事儿,掐指一算就能算出来的不是?”曹献廷赔笑,眼神躲着水里的半截尸体。
“的确,得找到另一半尸首才行。”闻东靠着柳树下,说了话,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慌,淡定地看山看水看风景。
“闻先生有主意?”曹献廷眉眼一亮,上头可说了,这位是能呼风唤雨的人物。
闻东摇头:“我不管这事儿。”
“闻先生去湖北是想要攒功德的,”姜琰琰突然发了声,手中的柳树枝朝着水里头一指,“现在有人枉死,尸身还被鱼虫啃食,定然怨气慢慢,若是不出,将来成了气候,祸害江边百姓,这就叫做祸根,闻先生,除祸根,也是功德。”
曹献廷跟着点头:“说的是,说的是。”他还从未见过贵客出手呢。
“哟,没钓了?”杜秋明还真是来得刚刚好,挺着微微隆起的将军肚,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手里提着一个西洋式白底小食盒。
他原本都已经回了局子里,这不巡街的时候听到小弟说,那老油条曹献廷正走街串巷地找酸梅汤呢,还买了一整竿的糖葫芦,架势可大了。
起初杜秋明还不知道曹献廷做什么,转念一想,糟了,这货肯定是去讨好今日去钓鱼的闻先生了。
酸梅汤,钓累了喝,糖葫芦,钓乏了吃,他太了解曹献廷了。
他紧赶慢赶地去点心铺子选了一水儿的精致点心,装好包好就赶过来了。
钓鱼嘛,自然是去最近产量异常高的那条小水沟了,听说昨天还有人钓出了黄包车那么大的鲶鱼,吓死个人。
要不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杜秋明还真找到地了。
杜秋明满脸的得意,瞧见了姜琰琰也在这儿,微微蹙眉,他和姜琰琰算是有些交集,也认得。
起初姜琰琰是在城里头摆摊,后来长沙搞远离封建迷信的活动,杜秋明负责巡街,刚好就碰到了出摊的姜琰琰,别说,和这小姑娘说话,没被气死。
杜秋明:“小姑娘,这可不能摆,三民主义学过没?现在不信这一套了。”
姜琰琰:“三民主义没讲打击算卦行业吧,况且我这又不叫封建迷信,我这叫prophesy,预言,人家西方还有人整个球就和你掰扯呢,瞧瞧我这儿,龟甲铜钱八卦图,齐全得很。”
杜秋明:“那也不行,你摆天皇老子都不行。”
姜琰琰:“那你们先把你们警察署里的关二爷给撤了,我就撤。”
总之,那日难缠得很,好不容易讲通了,东西也愿意上交了,杜秋明再一看,姜琰琰身后那些小摊小贩全跑光了。
合着姜琰琰是在给人家打掩护呢,杜秋明白瞎了半天的劲就搜罗了一些破龟甲回去,没过多久,曹献廷走了个后门,还把龟甲全都给人家还回去了。
曹献廷瞧见杜秋明来了,忽而笑了,拉着杜秋明就往水沟边上走。
恶臭扑鼻,杜秋明掏出白色帕子捂着口鼻,皱眉不肯走。
“阿Sir,我这是要报警的啊。”曹献廷指着水里的半截尸体,“你瞧瞧,诺,死人了。”
***
杜秋明干事还是挺快,让身边小弟回去打了声招呼,人马就到了,扯了一圈警戒线,法医也来了。
警察署的人带了专门的捞尸竿,其实就是竹竿子上绑了一个小铁钩,三人一组,一组在这边推,一组在另一边拉,想先把半截尸体拉上岸。
闻东和姜琰琰站在最末尾。
姜琰琰:“闻先生不抢着积功德的话,这可就被警察署的人抢走了。”
闻东倒是也不急:“不妨事。”
明明水沟不宽,水也不深,可那半截尸体却总是捞不上来,杜秋明来来去去了好几趟,看得都着急:“天都快黑了,办事都麻利点儿。”
“杜中队,这尸体捞不上来啊。”
“是啊,这每次快到岸边又飘走了,那力气可大的,感觉是有人在底下拽呢。”
“这别是见鬼了吧。”
“是苦主不愿意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