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月老的红线,这一头,牵着草鬼婆,另一头,牵着蛊。
和遛狗似的,要人家回来,拉一拉,拽一拽,蛊就回来了。
同样的道理,草鬼婆要控制蛊虫入谁的身,也是靠着红线。
南洋龙家蛊门的道法比苗疆的又高出一大截。
乔美虹跟着肖洛明这么久,自然也晓得,龙家蛊门的虫子一个个都聪明得很,能听了主人的号令行动,号令的传达,其实和苗疆的比较类似。
譬如钟鸣手上这根拐杖,之前也没瞧着钟鸣走路有多不方便,今日自打从顶层山楼瞧见了钟鸣,这拐杖就没离过身。
乔美虹默默把手中黑猫交到闻东怀里,乔美虹两手托着黑猫的咯吱窝,硬是把起先还威武英勇的姜琰琰给挤出了一个大饼脸。
黑猫愣着眼睛被硬塞到闻东怀里,才是一个转头,乔美虹一个鲤鱼打挺,已经夺过了钟鸣手里的拐杖。
张陈两位管事立刻上手去躲,白旗也是个反应快的,铁伞半开,护在乔美虹跟前,又朝闻东喊:“九爷,快过来。”
闻东抱着黑猫慢慢踱步过去。
钟鸣昂头:“怎么?这茶山依山傍水,山路你们走不了,水路你们打算游出去?”继而又摊手,“其实何必弄成这副局面,三位始终都是钟家的客人,你们与我心里也都清楚,我取不了你们的性命,只是这蛊的事儿,你们欠我一个交代,废了我的虫母想走,似乎不太厚道。”
白旗嚷嚷了一句:“我们废了你的虫母,那叫啥,对!替天行道!你那虫子还差点要了老子的命,老子还没和你算账。”说完又朝着闻东,“九爷,您不能杀生,倒是想想办法,救咱们出去啊,总不能干耗着。”
闻东没说话,倒是黑猫朝着水面里叫了一声,声音很轻。
瞬间,池水里翻滚出巨浪。
阿年浅浅只露了个头,乔美虹便惊呼了一声:“你家阿年怎么变得这么大了?”
白旗:“谁家的?”
水族修炼起来,本就比禽类和兽类吃力,鲶鱼精修行多年,除了湘江里产了众多的子孙后代,自己本身,最多也就幻化成一个人形大小,昨日被数千玄蛊撕扯缠绕,乔美虹本以为阿年该是奄奄一息,窝在山水洞穴里养伤。
姜琰琰在神识里对乔美虹说:“昨日一趟,算是阿年的百年大劫,渡过了,自然修为大升。”
这还真是,浴火重生啊!
阿年不仅自己来了,还用鱼须勾来了一艘小船,这小船原本就是停靠在绞盘那块儿的,应当是钟鸣来的时候绑上的,白旗也不管这阿年到底是谁家的,能走就行,他着实不想再待下去了。
白旗拽了拽闻东的袖子:“九爷,英雄不吃眼前亏,您不能杀生,我和乔小姐两个人四拳难敌五百人啊,走为上策,至于小嫂子,等改日……改日我们再来替小嫂子收拾超度吧。”
乔美虹只把钟鸣的拐杖护在身后,钟鸣看着便笑:“乔小姐拿了,会用吗?”
乔美虹一边退到船上,一边死死地盯着钟鸣:“会不会用,反正也不会给你。”
张陈两位管事有些急了,张白垚拱手道:“老爷,真要放他们走?”
钟鸣眼睛微微眯起,直盯着已经在船上的三人,余光扫荡吊着铃铛的影壁飞檐,心里头百感交集,他鲜少慌乱,纵是遇上丧妻失子这等人间惨事,也能颇为冷静地坐在书房里细细分析。
钟鸣下唇微张,又是一颤:“不急,恩师也从未说过,要取这位九爷的性命,只是我一门心思想要戴罪立功,”钟鸣看向那影壁外侧的八卦图,“只是,这影壁的事,我倒真是要好好问问恩师。”
“老爷,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恩师只想找骨头,我只求长生,他有提半个字说要谁的性命吗?”钟鸣语气平淡,“既然他没提,我们装傻就是。”
钟鸣突然抬手,往前走了几步,直到水面,拱手作揖,朝着闻东:“九爷,你杀了我钟家虫母,但也替孝纯收尸,这一来一去,勉强算是扯平了,咱们山水有相逢,来日再见。”
闻东抱着黑猫坐在船头,听了钟鸣这话,只装作没听到,毕竟,扯平不扯平,不是钟鸣说了算的。
闻东摸着怀里的黑猫:“你爷爷说你变成了猫之后,喜欢吃什么来着?哦,小鱼拌饭。”
黑猫听了,走下船板,卧在船头看这黑黢黢的水面,也不知道闻东用的什么术法,这玄蛊的尸体完整没有伤口,却都一个个咽了气,横七竖八荡在水面上,她有些担心爷爷了,爷爷孤身一人前往南洋,若是碰上这种难缠的玄蛊,不知如何应对。
出入雀舌茶山的水路,鲶鱼精已经提前打探过,深处的峡缝倒是有不少暗流连通内外。
可船走不了,能走的,还真只有溶洞这一条。
乔美虹眼看着要进溶洞,又看到钟鸣依旧看着这边,突然将手里的拐杖抬起,舞了一下,往前头的水域里一抛,拐杖镶金刻银,入水就沉,瞬间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