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不去上面那条路开啊?”王钺坐在副驾上抱着水果沙拉的盆儿,路颠得他吃一块儿掉一块儿的,说完这句话之后,捏在手上的一块木瓜被颠到了裤子上,他刚想捡起来,车又颠了一下,木瓜掉在了脚垫上,他喊了一声,“啊!你看!掉了吧!”
“盆儿里不还?有么。”卢岩看了他一眼。
“那不还?是少了吃一块吗?”王钺把那块木瓜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看着?,“你又不让我……要不也掉不下去啊……”
“嘿!”卢岩看着?他的动作,“你别吃啊!”
“没要吃啊,都脏了吧。”王钺看上去有些忧伤。
“扔了,”卢岩放下了副驾那边的窗,“这一盆你肯定吃不完。”
王钺叹了口气,有些不甘心地把那块木瓜扔出了窗外:“少一块儿……”
“你是不是饿了,”卢岩看了看时间,晚饭的点儿早过了,他自己是没什么感觉,王钺估计会饿,“一会儿我们找个地儿吃宵夜。”
“不是饿,我吃了东西的,沈南让我吃了粉蒸肉……”王钺说到粉蒸肉的时候眼睛亮了,“真好吃啊,还?想吃。”
“这个有难度。”卢岩看了看导航,到下一个县城差不多两个小时,而且他没打算停留,只能找个卖宵夜的小店买点吃的带走。
“没关系,可以明天吃啊。”王钺大概是因为有一盆水果沙拉,所以对食物的渴求不算太迫切。
“我们大概得开一夜车,”卢岩伸手摸了摸王钺脑袋,“你困了就睡。”
“嗯,”王钺点点头,捏起一块菠萝递到他嘴边,“你吃吗?这个挺好吃的,是什么?”
“菠萝。”卢岩看了一眼,张嘴从他手上把菠萝咬到了嘴里。
“啊!”王钺声音很低地喊了一声,举着手指头笑了起来。
“笑?什么?”卢岩吃着?菠萝莫名其妙。
“你咬到我手了。”王钺还是笑,半天都停不下来。
“你喝多了吧,”卢岩让他笑?得跟着?也乐了,“让人咬了还?能笑成这样。”
“很痒啊。”王钺侧过头,把手指放到唇边舔了舔。
卢岩看到他这个动作,迅速转开了目光,盯着前面被车灯照亮的路,过了几秒种忍不住喊了一声:“哎!”
“怎么了?”王钺吓了一跳。
“没怎么,你睡会儿吧,”卢岩把副驾驶的椅背放平,拿过他手里?的盆放到了后座上,水果已经没剩多少了,“别吃了,当心拉肚子。”
“哦,”王钺把腿缩到椅子上侧身躺下,“可是这么蹦着我睡不着?啊,我们为什么不走刚才上面平平的那条路?”
“那是高速,不安全,”卢岩把车窗打开一条缝,点了根叼着,“被人一堵,我们跑都没地儿跑。”
“知道了。”王钺抱着腿闭上了眼睛。
卢岩走的是普通县道,一开始挨着高速,开了一阵之后就拐开了。
路灯也没了,四周慢慢变得一片黑雾,车灯照亮的范围之外只有影影绰绰的树和?山的轮廊。
后视镜旁边的小屏幕上倒是还能看清外面的景象,摄像头是微光夜视的。
不过卢岩知道彭远他们不会有这么快就能有什么动作,研究所那边还?牵扯着他们的注意力,这边卢岩也没按习惯出牌。
他相信关宁不会给彭远专门提供他的资料,但看得出这俩人的交情不是一年两年,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彭远至少会熟悉关宁的习惯。
避开长期追杀这件事上,关宁更倾向于躲,而不是逃,逃的过程中有太多不确定因素。
她训练出来的人,也大多跟她习惯相近,比如卢岩。
彭远应该能靠这一点猜到卢岩会躲,也正是因为是他自己“猜”出来的,卢岩才更容易反其道行之。
开了一段路之后没那么颠了,这边的路大概刚修了没两年,还?没来得及被大车压坏,还?算平整。
“你抽完了没?”王钺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他。
“嗯?”卢岩愣了愣,把嘴上的烟头掐了,关上了车窗,“冷啊?”
“有点儿,脸上老感觉有风。”王钺笑笑?。
“今天晚上好像特别冷,”卢岩看了看天,“要下雪了。”
“真的?”王钺一下坐了起来。
“不一定,”卢岩拍拍他的脸,“下雪了我叫你。”
“我不困,”王钺抱着腿坐在副驾,脸贴在车窗往外看,“下雪了这样能看到吗?”
“能。”卢岩说,他不喜欢下雪天,但现在却突然有点儿希望下雪,这是会是他陪着王钺看到的第一场雪。
经过县城的时候,县城里除了路灯,已经基本没了别的光亮。
这里?跟之前的旅游大县不同,这个县城就一个普通小县,没什么旅游资源,别说晚上,要不是赶集的日子白天也没几个人。
卢岩找到一个关了门的小超市,敲了半天门,旁边的狗都叫累了也没人开门。
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了根细铁片出来,两下就把店外的卷闸门打开了,冲车上的王钺招了招手。
王钺跳下车跑了过来,跟着?他一起钻进了超市里?,小声说:“你偷东西。”
“一会留钱就行了,你想吃什么自己拿。”卢岩拿了两包烟放到兜里?,又拿了几瓶饮料和?水。
王钺在货架之间转了几圈,收获不大,拿了几袋牛肉干和麻辣鱼干,还?有两袋小面包。
卢岩发现王钺虽然是个关研究所里?饿了十来年的吃货,但对食物并不是来者不拒的,这种县城小破超市里?的山寨和?三无产品王钺兴趣不大,拿的也是平时在城里见到过的食物。
“看起来都不太好吃,就这些吧,明天我们吃热的东西好不好?”王钺抱着一堆袋子看着?卢岩。
“行,”卢岩觉得王钺对食物的审美比他对衣服的审美要高出很多,他从钱包里?估计着?拿了一百块放在了收银台上,“明天能到市里?了。”
卢岩把店门关好,回到车上,王钺已经把所有的袋子全都打开了,里?面的小包的面包蛋卷什么的撒了一腿。
“赈灾呢你?”卢岩发动车子。
“这样看起来特别多,”王钺盘腿坐着?,“好像永远也吃不完。”
“你这目测能力有待提高啊。”卢岩笑?了笑?。
车开出县城,四周再次陷入黑夜里?。
这种感觉很奇妙,看不到前路,来路又已经消失,一切都是沉默着?的未知。
卢岩以前不太喜欢这种寂寞的感觉,但今天不太一样。
王钺时不时会说上几句话,在食品袋上捏来捏去,一会儿躺下,一会爬到后座上,各种声音,各种动静。
有种全世界就剩下他俩的错觉,两个人,一辆车,就是全部。
一片小小的白色影子从车前掠过,像只小蛾子。
两片,三片,卢岩看到了车灯里飞舞着?一片片白色影子。
“下雪了。”他说。
“啊!”王钺正在后座上躺着,听了这话一下蹦了起来扑到了车窗旁边,“啊!开窗行吗!开窗!”
卢岩看了看导航上的地图,把车停在了一个三岔路口前,打开车门跳下了车:“下来看吗?”
“嗯!”王钺跟着?也从车上跳了下来,仰着脸瞪大了眼睛,“真的下雪了!”
“是的。”卢岩伸手接了一片雪,雪花不成形,落在手心里?只是米粒大小的一团,瞬间就化了。
他靠在车门边背着?风点了根烟,看着?王钺。
王钺兴致很高,跟要治疗颈椎病似的一直仰着?头。
“我脸上有没有?”王钺仰了一会儿跑到他面前,把脸凑过来。
“有什么?”卢岩看到王钺脸上有些湿润。
“雪啊,有没有?”王钺又凑近了一些。
“有个屁,”卢岩乐了,在他鼻尖亲了一口,擦了擦他的脸,“现在雪太小了。”
“哎,”王钺有些失望,但一扭头又举着手站在并不密集的雪花里了,“那要多久才大呢?多久才能堆雪人?”
“不知道,”卢岩也仰起头,对着天空吐出一口烟,“冬天这么长呢,就怕到时下雪下得你烦。”
“不会,”王钺笑着?说,“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