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黑衣上都是血,吸饱了主人的热意,然后黏在?身上。
“疼吗?”殷寒问。
他放出幻剑将缝尸匠射.去几?丈开外,这才蹲下与?谢涔平视。
殷寒看着眼前人嘴角渗下淤血,整个人雪崩一般支撑不住,跪在?他的面前,少年人的侧脸依旧是月光一般,后背依旧挺直,眼中?诡谲的大雾像是要将人吞噬,颤着声音回答:“疼。”
疼就对了。
殷寒冷声:“后悔信我了吗?。”
他的语调带上了不解,“你?明明对付得?了这个缝尸匠,为?什么非要把他带到一旁。是想转移我的视线后,当做无事发生吗?谢涔,我问你?,装着不累吗?”
谢涔的灵力多得?好似非人,他明明连剑都不用动,就可以一根手指头碾死这个缝尸匠,可偏偏要像祈求垂怜般选择了装模作样。殷寒轻笑,毫不留情地站起?来,睥睨一般看着眼前人,说:“我先?走了。”
殷寒沿着溪流可以找到进山的路,他行走在?迷雾之中?,四处没有风,却还是将他的话语原封不动带给了谢涔:
“谢涔,你?杀我,害我生魂尽碎,我不可能不计较。百日后哪怕九州四海,我也会要你?性命。”
……
大雾到溪水尽头就散了。
殷寒看到了村落,路标的石头上刻着“桃源村”的字样。
村落的屋舍矮小,屋门紧闭,好似不欢迎来客。
也是到了光亮处他才发现自己身上溅上了谢涔的血,像是白?雪中?的红梅几?点。只是殷寒不大喜欢血的主人。
可以肯定,谢涔没死,他们定下了生死契,若是谢涔到了要死的地步,他也会感受到。
真好。
枸杞山人说什么有想拿到却不能说的东西,恐怕是假的吧?
殷寒抿着唇,一家?家?叩响了门扉。许久才有人开了门。
屋内是个刀疤脸凶相的年轻人,他皱着眉开了条门缝,大骂:“干什么,干什么,找死啊,马上天就黑了。”
殷寒满脸歉意:“不好意思,我是过路的道士,请问……”
年轻人淬了一句,“外乡人?神经病啊,我们这里百八十年没有外乡人了,滚滚滚,别耽误老子洗脚睡觉。”
殷寒将脚卡进门缝里,让门无法闭合,他从口?袋里取出金叶子塞进门缝,问:“我是外头来的,不知道你?们这里用不用这个?”
手中?的金叶子被取走了。
年轻人含糊不清地问:“臭道士,还有吗?”
殷寒轻笑,“有,很多,就是不知可否收留在?下一晚?”他身上沾着血腥味,还有没散去的戾气,可偏偏一说话,又温柔了起?来。
年轻人沉吟:“不行不行,你?到我家?来肯定会死,去村尽头的裁缝家?,那里是安全?的,”他伸出手摊平,要钱的样子,“不过要记得?尽量不要出门,不然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好。”
年轻人平白?得?了便宜,笑嘻嘻关上了门,整个屋舍又倏然安静下来,它和所有的建筑一样,都像是垂垂老矣,佝偻、安静,没有活力。
殷寒沿着桃源村的小路走,发现每户人家?都没有窗,只有门。就算有也用重重木板焊死了。
为?什么?
殷寒不解,方才的年轻人语态不似骗他。
看来桃源村的晚上是不安全?的,所有的人家?都容不得?陌生人,只有裁缝家?是安全?的,不过不能出,一旦出了门还是会被杀。
这是什么意思?
殷寒走到了尽头,较之于其他人家?,裁缝家?格外的破旧,殷寒上前叩响了门扉。
这一次,门板一响便有回应。
“来了来了。”温和的女声像是涓涓细流,很快便敞开了门扉。
是一个妙龄的妇人,她梳着简单的发髻,一身灰布衣裙,手里拿着绣了一半的鸳鸯戏水。
“你?好,在?下是……”
殷寒话未说完,妇人便拉着他的手喊他进屋,“进来吧,我没见过你?,是不是外乡来的?”
妇人笑容堆面,好似生来热情好客,将他带到桌旁,沏了杯苦丁茶。
她絮絮叨叨说:“我们桃源村好久没有外乡人来了。”
殷寒点头,不露声色扫过整间屋子,所有的东西陈旧,但陈列得?整齐。
殷寒问:“在?下是想借住一晚,不知可否?”
“可以呀。”妇人眯着眼睛继续绣她的刺绣,她撩起?垂下的刘海,说:“不过我们家?也很久没有客人住了,客房没有打扫,你?到时?候别介意。”
殷寒笑:“不会的。”
他托着茶碗喝了口?水,苦丁放了该有五六年,涩得?难以下咽。
昏黄的灯光下,妇人仔细地绣着东西。
殷寒看了她一眼,便移不开目光。
——她的后颈,有大片大片针线缝补皮肤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