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道衡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反驳。
房间内陷入了沉默。
江尧目光冷得冻杀人,质问:“我的大师兄,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打算认下这些错吗?”
“不是。”殷道衡否认,负手立,与江尧对视,目光坦荡问心无愧:“但是阿尧你?也是知道的,当初是十二仙山选择了我,不是我选择了十?二仙山,如若我不来,那惩戒长老的追杀令就会?传遍仙山,我、你?、师父还有行止师弟,我们都是死路一条……你觉得那时候的我们逃得过第一仙门的追杀吗?”
江尧握着的拳头一松。
“说句难听的,”殷道衡嗤笑,“命不由人,我们这样的蝼蚁要么牺牲,要么赴死,有什么自主选择的权利……”他侧过身看向窗外,“阿尧,我问你,当初若是你对抗追杀,身后是心爱的女人和两位未出师的师弟,你?将如何抉择?三个人的命都握住你?手里,他们的生死不过你?一念之间,这时候选择流落山海才是真正的一意孤行吧?”
江尧无法回答,他是知道的,可事到如今依旧无法接受这一切。
师父的死,山海间的覆灭。
师兄弟三个人,一人拜入第一仙门,一人隐居山野,一人开宗立派,曾经形影不离,现如今散落天下?,江湖远,十?年都碰不上一面。
江尧颤声:“可十二仙山要杀我们,你?为什么又如此忠心地继任了宗主的位置……”
“忠心?我对十二仙山从来就没有忠心,”殷道衡无奈:“师弟,这是十二仙山,是离飞升最近的地方,也是最有可能把握强权的地方。如果一个人拥有了绝对的实力,那他不可能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他的话说得平稳,语气坦荡,“当年十二仙山的确逼了我,可无妄的死不是因为追杀令,而是祈月仙城的一只山鬼,那我与十二仙山就不算有仇。如今我坐上了宗主的位置,拥有了制衡一切的能力,那便是谁都动不了我在乎的人了。”
江尧想到了十?岁的殷寒,突然无法回答。
“况且……结为道侣这种事情?,向来都是你情?我愿的,”殷道衡轻笑,眼底划过一丝缱绻,“如果师父不喜欢我,她那样洒脱的个性,又怎么会?委屈自己?我同她做下?的所有决定都是我们商量好的。是!如你?所说,是我执意与她背离纲常,可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世间情意从来都是双方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平白地叫另一个人付出?
殷道衡走到江尧身边,拍过他的肩膀,“你?怪我没保护好她,我承认是我的错,但人往往就是这么无力。即便是师弟你?,也有许多无可奈何吧?”
江尧的身体僵硬了几分?,眼睛盯着孤零零的黑色灵位,方才汹涌的气势颓靡了。
殷道衡安慰,语气柔和:“无妄已经入了三道轮回,想来早就开始了崭新的一生,她这一生大约是如她所想的能够纵横山海间了吧。”他一顿,“阿尧,无妄生前最喜欢的弟子?是你,我想她死后忘却前尘,也是最不希望你?为她难过。”问,“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江尧闭上眼睛,长长叹气,哽咽:“懂了,”又问:“那只山鬼呢?你?如何处置的?杀了吗?”
殷道衡温和的神?色像是被冻住了,眼神有些晦暗。他垂眸不让江尧看见,小声带过,“没。”
江尧变色:“没弄死?为什么不杀了?”
殷道衡摇头:“阿尧你?信我,这世界上比死更痛苦的事情?有许多,”他轻笑,不太想和江尧深入聊这些,便拍着他的肩膀,说:“不聊这些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去宴厅吧。小寒这孩子若是等急了,又要同他师父和师兄挤兑我,叫我面上没光,走吧。”
江尧蹙眉,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可还是应下?,说:“好。”
……
宴厅,觥筹交错。
殷道衡和江尧到时生辰宴已经开始,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万头攒动,其乐融融。
十?二仙山很少有这样的景象,邀请了四方的宾客前来赴宴,因?而拿出了最好的东西,就连照明都是无望海万年的夜明珠。
小殷寒坐在主座,见他爹来了,拉着另一个小孩的手前去迎接。说是迎接,其实也不尽然,他几乎是扑进了殷道衡的怀里,黏黏糊糊仰头叫了一声:“爹。”引得不少人看过来。
而殷寒身后的小孩则是恭敬得多,行礼,唤:“宗主。”
对比得鲜明,殷寒恃宠而骄的态度引得议论蜂涌一般嗡嗡。
殷道衡自然能猜到,看见殷寒跑过来时便觉得头疼了,骂:“站好了,”他眼睛看着殷寒,却指着谢砚秋,“你?看看你?师兄是怎么行礼的?好好地,重来。”
小殷寒随意惯了,他爹在十二仙山说一不二,往日里没规没矩虽然会被说上两句,但也就是说说,很少一而再地训责,此时见殷道衡如此,立即变了脸色,退后同谢砚秋一起站好重新行礼:“宗主。”连爹都不叫了,闭上嘴,咬紧了后牙槽。
殷道衡脸色好了一些,蹲下身问:“你?师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