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寻了殷寒住的客房,没看见人,嘀咕:“出去了?”
又去开了卧房的门,江尧正在熟睡,没有任何异常景象。
“人呢?”她正奇怪,却发现身后站了一个人。
“阿姐,找谁呢?”殷寒看着绣娘抓着死鹅的样子失笑,问:“找我做什么?”
“小道士,你在这儿啊!”绣娘被吓了一跳,拍拍胸口,将死鹅放在桌上,随口说:“没什么,就是昨日那个小谢……”她眨眼,想起昨日剑拔弩张的氛围,小声请示:“可以说吗?”
殷寒挑眉,示意:“你说。”
绣娘轻声:“小谢还在门对面站着,街坊邻居都在问我怎么回事……说他站在门口一上午了还不走。”
殷寒神色不变,依旧不悲不喜的。
绣娘:“我想,你们要是有什么误会讲清楚也好,看小谢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做什么坏事的,”她细数,“虽然是个撒谎精,还一直装可怜,博取人的同情……我不太喜欢这种。”
殷寒颔首,按下心?中的烦躁,直言:“我也不太喜欢。”甚至恶心。
谢涔他,哪儿来的脸。
要?不是他们之间定下的生死契,殷寒早就一剑捅死他。
绣娘欲言又止,看了看门外,又贴心地岔开?话题:“我去做饭了。”
“嗯,”殷寒一顿,没再说什么,只是快步走到屋舍门前,一敞开?,天光便流窜进屋舍。街的对面果然站着抱剑一言不发的少?年,和早上一样。
谢涔像是有所感知一般抬起头与殷寒对视,正准备开?口说什么,殷寒已经冷冷地关上了门,只将门板留给他。
阴魂不散!殷寒在心里暗骂一句,便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了绣刀。
他敢笃定自己上一世是知道这件事的,纵然不是全貌,也肯定查到了细枝末节。
只是这些?事情真的如父亲所说和下界的人有关吗?殷寒是不信的。
他父亲这个人,爱他,爱他母亲,但不爱旁人,哪怕是曾经的师弟。也许,成大事的人往往冷血至极。殷道衡不念旧情,殷寒是亲眼见过的。父亲一手带大的纪云师兄,曾因为私学山外法术被戒律长老发现,建议父亲将其废掉筋骨,可父亲废掉他筋骨后,却亲手将纪云扔进了“十方炼狱”,受鬼火侵蚀,永世不得超生。
刑法之重,让人胆寒。
再者,父亲沉稳持重,一宗宗主,喝醉了酒往往不会叫人看出来半分?,又何况是亲子的生辰宴,在如此繁盛的宴会上那么刻意地将自己的醉态表现,没有道理,想来只有刻意为之。
殷寒想不明白,也不想想明白。有的时候真相近得只是一张窗户纸,人不一定想将其捅破,但又不得不这么做。
其实殷寒刚来魂断山时便有过疑惑:为什么他的肉.体会有他前?世的记忆,而不是别人的?
他一直以为这具身体是宋行止亲子的,可现在想来并不是,绣刀依靠血肉重现记忆,故而这具身体从头至尾都是他自己的,怎么可能呢?神魂碎裂难以复原,就当作是天道恩赐,可是通天镜呢?通天镜从不说谎,为什么会将他认作了剑宗亲子,叫宋行止将他带回了剑宗?
他的生身父亲是十二仙山宗主殷道衡,母亲……是山海间无妄仙子,这一点毋庸置疑,又怎么可能和剑宗扯上关系?
殷寒看着手中的绣刀,冷气森森,心?中有了决断。
到轻轻划过空中,鲜血倏然流下。
……
又是十二仙山。
殷寒睁开?了眼睛,觉得温暖,身上覆盖的被子轻薄松软,像是一床云,将他抱紧。
床帐大而方,撩开纱幔,井然有序的摆设落下眼帘,连同屋舍里燃着袅袅的樊梨花,叫人心?安定。
这里是……殷寒掀开?了被子,薄被离身时裹挟来冷意,他发现自己未着寸缕。
这份记忆居然和掖水妖猫幻境中一致!
殷寒揉着太阳穴,忍住喉咙口想要呕吐的错觉,顺手摸到了放在床沿的外袍,衣袍折叠得完好,最上面放着一方玉,玉有瑕疵,却没有裂痕与镶金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
殷寒的神魂迷惑,在记忆中好似一尾跌宕起伏、没有归依的小舟,只觉得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