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前,风雪显然被清扫过,积聚在一起,堆在一旁的铁皮推车上。
披着棉布麻衣的老头将扫帚丢在一旁,好似刚被人训过,垂头丧气地坐在雪地里,他将头垂得极低,好似在研究什么东西。
枸杞山人……
又或是千千万万的马甲,什么红枣、归元、音洱、柏禾,这便就是了,是那个给?过殷寒希望又彻底失望的人——天道转世。真是令人惊奇,这个看起来落魄的老头居然曾是那个高高在上创造这个世界的人。可如今,苍老、颓唐,在小小的采莲镇蜗居,陪在一个普通女子左右。
殷寒想行礼,又觉得没有必要,不过还是恭敬:“前辈。”声音清越,只是语气冷淡。
见人没有回应,又重复:“前辈?”
“嗯?”枸杞抬起眼,睡眼惺忪,身上堆着?薄薄一?层风雪,他是背对着殷寒的,此时哼了一?声也未回头,嘴里喋喋不休,“谁啊,干嘛啊,有事别叫我,烦都烦死了,我才扫完雪累死啦让我睡会儿,哪怕天塌下来也别找我,让高个子扛着?……”
话罢,又低着头,头重得一?点一点地,伴着风雪睡下了。
当真是随心所欲。
殷寒站直身,沉默不语。
谢涔出声提醒,“师父!”声音不大,只是声音冷得与风雪无异。
原本打瞌睡的枸杞哆嗦一下,似乎听见什么可怕的声音,醒了,他回过头惊讶:“啊,谢……谢……”看见一?旁的殷寒,顿了一?下,“唉?”他紧张的神色似乎在看到殷寒的一?瞬间被抹去,露出了真实的笑容,亲切:“是小友?小友真就来了!”
枸杞急急站起身,拄过一?旁的扫帚,上前来靠着?殷寒观察,似乎确认了是他想见的人,顿时喜悦占满了面庞,感叹:“真是小友啊!”
他抓住殷寒的手,扫过一?旁的谢涔,喜滋滋:“你可算是来了,我真是等你许久了。”
殷寒被他的热情搞蒙了,正准备开口问为什么等他,就见这老头子摊开了满是皱褶的手,求:“小友,你上回掖水欠我的梨花酿呢,快拿出来,我这被人管着已经许久未喝酒了,可把我馋坏了。”
“……”
原来是这个。
殷寒顿,茫然:“我未准备。”
枸杞怒目,瞪:“什么?你没准备?”他气得直跳脚,“我把神器都给你了,你居然连壶酒都不给?我带?”仰着头,叉腰,“你这孩子怎可以如此?早知道不把神器给你了。”
殷寒蹙眉。的确,掖水一行枸杞山人将神器化生给?了他。可东西给他没一会儿,便消失无影了,不是猫妖干的,大约是神器自己消失的,这样给他,不也相当于没有?总之……殷寒算是半点好处没有享受到,如今这老头却用这话来质问他。
殷寒正色,反问:“前辈如此说我我无法反驳,可是前辈不也将自己徒弟抛给?了我,还让我平白与他建立了生死契吗?生死契多么厉害的东西,几乎就是让我把命门托付给?了不相干的人。”他话说得严厉,毕竟将后背交与他人已属不易,在这世上他只愿与谢砚秋如此,可枸杞山人就如此用三言两语联合宋行止骗了他——在明知道谢涔一?剑捅死了他的前提下。
他就像是一枚被拨弄的棋子,身不由己,旁人想把他摆在哪里便摆在哪里,半点自由也没有。
“什么?”枸杞负手,变了神色,严肃了些,他微微佝偻着背,说教口吻:“我叫你与我徒弟建立生死契,那是在害你吗?”他眯眼笑得像是一只邋遢的老狐狸,看着?站在伞面阴影下的殷寒,“我徒弟现在的灵力修为小友你应该感受到了,是普通人这辈子都修行不到的高度,即便是你这样的天生剑骨,也不可能企及万分之一?。”
他这话说得玄妙,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谢涔。
的确如此,与谢涔签订生死契的殷寒比谁都清楚,此时的少?年谢涔有着?多么恐怖的力量。他不知道谢涔是如何修得如此深厚的修为,叫他都无法衡量,殷寒面对庞然大物般的深厚灵力偶尔会觉得恐惧,伸一伸手指就可以拨动大山,如此醇厚让他甚至不知道如何运用。
可明明记忆中谢涔天赋不高,修得又是不通情爱故而?需要一?定阅历的无情道……古往今来,修无情道的人不需要情爱,只需要那把斩断情丝的宝剑。但谢涔如今拿的又的确不是当初叫他断情绝爱的追命剑……殷寒不知道谢涔是靠什么在短短几年甚至是几个月突飞猛进,但想来他有一?位天道转世作为好师父,这也不是件难事。
落雪纷飞下,老头子枸杞一?脸傲气,脸上的皱褶聚集在一起。
他这话说的好像殷寒占了他徒弟便宜似的,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优越感,殷寒抿唇,倏然一笑,问:“但前辈根本没问过我需不需要?”